他冲过来,一把拥住了对方,笑了起来。
薛辞令长得很清俊,这一笑,竟有种朝阳初生的光彩。殷公子看的一怔,恐惧消退,忽然内心多了点隐秘的得意。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殷公子大胆起来。
“嗯,喜欢玉衡。”薛辞令点头。
他几乎已经失去意识,剩下的只有本能。清醒时的薛辞令还不知道,在他心底深处,早已经写满了对殷玉衡的喜欢。
殷公子眯起眼,摸了摸薛辞令的脸。他心想,不错,一城之主对他如此痴迷,他以后想要做什么事,还不是为所欲为?
他是薛辞令从鬼河寻来放进人偶的孤魂冤鬼——鬼河中的魂魄,大多是不入轮回的残魂。这些魂魄要么是怨恨深重,要么是大奸大恶,哪怕忘记一切,阴险残忍也是他们的本能。
殷公子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残忍冷漠的笑容。
薛辞令这么离不开自己……只要控制好他,城主府不就掌控在自己手里了?殷公子正这样想着,抱着他的人,却忽然露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殷公子一怔,有些不安:“怎么……”
“你不是……你不是他!”薛辞令忽然怒吼出声,“他不会像你这样笑……”
周身戾气猛然爆发,薛辞令发出低吼,死死掐住殷公子的脖子。
“你不是他……你为什么要扮成他骗我?”
殷公子徒然地
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然而薛辞令已经半疯魔,手上越来越用力。周身纵横的气息沸腾翻涌,落在殷公子身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终于“咔嚓”一声,薛辞令硬生生扭断了面前人的脖子。
薛辞令颓然松手,殷公子软软跌到地上,薛辞令没有再看他一眼。
“玉衡……玉衡……你在哪里啊……”
“你快来……”
“有人装作你……骗我……”
薛辞令喃喃自语,仓皇失措地往四周看。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甚至带上了泣音。
“玉衡……”
然而无人应答。毒伤越来越痛,薛辞令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用手疯狂地抠挖自己的皮肉。血从指缝间涌出,一点一点,浸红了土地。
城主府里,所有人面色惊恐,无一人敢上前。
…………
殷玉衡。
玉衡。
朝歌地牢内,也有人正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
黑暗的地牢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最深处的牢房中央,跪坐着一个浑身狼狈的人。锁链缠住他的胳膊,绕过他的脊背,刺穿他的肩膀,最后没入坚硬的岩石。
锁链是玄铁寒石所铸,看起来不算粗,其实细细一条重量就十分可观。这锁链坠在身上,疼痛入骨,几乎要把人压垮。然而这人却依旧试图伸出手,用指甲在地上一遍一遍地磨,试图在岩石上刻下一个名字——
殷玉衡。
“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跪在地上的人几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微微撩了一下眼皮,用残破的衣摆遮住地上磨出的浅浅的字。
白衣人提剑而入,冷漠地望着地上狼狈的东西——或许在白衣人眼里,这人连东西也不如。
白衣人没有率先开口,地上的人终于嗤笑了一声。他的嗓音十分暗哑,稍微一出声,喉咙里都是泛起的血腥气。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隐约还能窥见半分曾经的矜贵风雅。
正是沈离原。
只是如今,他已不是人人艳羡的世家子,而是一个苟延残喘的阶下囚了。
“李光寒,你来耀武扬威么?”沈离原讽道,“怎么,殿下醒了?”
一道剑光闪过,沈离原身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线。
沈离原闷哼一声,目光里透出几分怨毒。
“你也配提起他?”李光寒冷冷说道,“死不足惜的疯子。”
“你说我疯?”沈离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就不是疯子?害殿下至此,你敢说你没有责任?”
李光寒浑身一僵。
曾经的事,他们谁也不敢回忆。每次心魔发作时,李光寒都困在自己的心魔幻境里不能解脱。他恨所有伤害殷玉衡的人,恨的发疯。可他自己,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过了半晌,李光寒才重新开口。他用剑抵住沈离原,漠然道:
“沈离原,想知道沈家怎么样了吗?”
沈离原眼皮动了动,扬起一个冷笑。
“无所谓,”沈离原哑声道,“沈家……呵。”
他早就恨沈家许多年了。沈家如今是破败也好,灭亡也好……他根本不在意。
他在意的人,从来就只有那么一个。
“确实无所谓,”李光寒居高临下望着沈离原,“若非今日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我也懒得来见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玉衡曾经派去寻药的人,刚刚回来了。”
……寻药?
沈离原愣了愣,一时没理解李光寒的意思。反应过来以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替你寻的药,”李光寒忽然自嘲一笑,“我都不知道……玉衡他曾经过的那么苦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要救别人。”
“可惜寻药人回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已经醒不了了……消息最后竟然到了我这里。”
“能治你腿伤的药,寻到了。”
在沈离原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李光寒取出一个小玉盒,打开,让沈离原看见其中的东西。
那是一段小小的白色细滕,在昏暗中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很早就开始找了,”李光寒垂眸,摩擦着手里的玉盒,语调尖锐,“他真替你上心。”
沈离原张了张嘴,眼眶发红。
“他……原来……”
沈离原知道殷玉衡在为他的腿想办法,可原来,那么早就开始找了么?
在他算计着对方、伤害着对方的时候,他的殿下,却在想方设法,想要救他。
沈离原呆呆望着玉盒中的细滕,浑身开始难以抑制的颤抖。
“这是白玉藤,与毒藤相生相克,刚好可解毒藤之毒,”李光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沈离原已经没有余力去分辨话音中的冷漠讽刺,“只是白玉藤极难寻找。或许,世界上没有第二株了也未可知。”
沈离原茫然听着,终于意识到李光寒想要做什么,红着眼睛往前一扑,却被锁链扯住,猛地一痛,俯身咳血。
“李光寒,你住手——!”
李光寒看着他痛苦狼狈的样子,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冷笑。他把玉盒举在沈离原面前,然后微微用力。
在沈离原睚眦欲裂的目光中,“咔嚓”一声,玉盒碎裂,其中的莹白色细滕也应声而落,化为粉末。
牢房霎时一静,沈离原浑身僵住,无法动弹。
他开始颤抖,粗重的喘息。他一阵阵发晕,那双残废已久的腿,忽然开始疼痛——无与伦比的痛,比当年他被毒藤缠住时,还要痛。
他满眼红血丝,嘴唇干裂。随着他的颤抖,浑身的锁链叮当作响。
李光寒看着他的模样,抬起脚,把地上的粉末,又碾了一碾。
“这是玉衡替你寻的药。”
“他被你害成如今模样……至今未醒,沈离原,你也配继续享受他的好?”
李光寒的声音太刺耳,沈离原脸色惨白,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颓然弓起腰,一口一口的呕血。
腿上的疼痛还在一阵一阵传来,他终于体会到了彻底绝望的滋味。
他什么都没了。没有沈家,没有地位,没有修为……他再也见不到他的殿下,再也没机会治好他的腿,只能在这幽深地牢里,苟延残喘。
他本该,是有机会的。
殿下曾经把他从泥泞里拉起,又把他当做好友知己,对他那样好,不厌恶他的残缺,想尽办法替他治病……他本来拥有很多,可
他不知足。
他想要独占这份好,把殿下变成他一个人的所有物。他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去算计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让他的殿下那样痛苦。
他怎么忍心?
所以上天惩罚他的不知足。他想求的得不到,他拥有的也一并收回。他终于落到一无所有,只能念着殿下的名字,重新伏在泥泞里,被所有人践踏。
恍惚间,沈离原想起当年自己是怎样伤害他的殿下的。那些恶心的心思,最终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沈离原缓缓闭上眼,露出一个失魂落魄的微笑。
他想,他活该。
李光寒说的对,他怎么配享受殿下的好?他的腿不治也罢——他不配。
他本就是一个在泥泞中挣扎乞食的残废。怎敢去奢望不属于他的光亮?殿下都已经不在了,他合该永坠无边地狱,这次不会再有人对他伸手,给他光明。
“想死么?可惜,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沈离原听见李光寒的声音,却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他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也不想死。
沈离原怕死。他曾经不怕的,可他现在怕了。
他已经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份美好的,被放在心底最深处珍藏着的记忆了。
他要是死了,谁还记得他的殿下?等到在轮回道里走一遭,忘却前尘……他就真真正正地,什么也剩不下了。
他不想忘记。他得活着赎罪。
沈离原垂着头,身上挂着锁链,安静地跪在地上。他终于没有了一丝活人气,好似一个被锁在人间的恶鬼。
…………
李光寒走出地牢。
离开了阴冷的地牢,阳光落在他的眼前,可李光寒却还是平白感受到入骨的寒冷。
李光寒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然笑了一声。
然后他越笑声音越大,弓起腰,笑出了眼泪。心魔发作,灵气逆流,激起刺骨之痛。可他还在笑。
沈离原是个疯子。
他也是。
他何尝不是一个游荡在人间的鬼魂?他早该死了,早在当年蓬莱岛上,就该死了。偏偏有人救了他,把他留在人间。可现在那个人被他、被他们伤害到快要死了。
他恨沈离原,恨祝安宁。他折磨这些人,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但他明白,自己也是迟早要付出代价的。
或许会比这些人,更惨烈。
李光寒笑声终于渐渐小了下来,双眼失神。他硬撑着,压制着体内作祟的魔气,往前走。
他不能停。
玉衡还没有醒……他用尽一切方法,也要救醒他的玉衡。等到那时,不论玉衡要怎么罚他,他都引颈受戮,甘之如饴。
李光寒看了一眼妖族三荒山的方向。
或许,他需要再去见一见陆厌。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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