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玉听到陆琼白的话,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了陆婉吟的胳膊。
陆婉吟伸手,反握住陆白玉的手,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干涩的字,“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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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陆白玉那声杜鹃啼血一样的叫声把陆婉吟给喊回魂了,那边宝珠拿了方子,端着煎好的药过来,小心翼翼地喂给陆婉吟喝。
“我来吧。”陆琼白接过药碗,吩咐宝珠道:“去替我端碗茶来。”然后又跟陆清梅和陆白玉说,“你们先去歇息,今晚我来照看她,明日换你们。”
陆琼白年纪最长,瞬间成了四人之间的主心骨。
三人散去,陆琼白替陆婉吟喂完了药,看着她尚显浑噩的眼睛,突然开口,“照我说,给黎宇嘉做妾,总比我们一个伺候快入土的老家伙,一个死变态老太监的好。”
陆婉吟双眸微睁,看向陆琼白的视线中带着一股不可置信。
“怎么,”陆琼白笑一声,“你觉得我会说些什么话?你指望我能帮你吗?我若是能帮你,我自己何苦落得如此田地。”
陆婉吟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帮不了。
是了,她帮不了二姐,二姐也帮不了她。
“我听说过你跟扶苏公子的事,不要妄想了,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能高攀的。你现在只有两条路,那么扔下陆白玉去死,那么给黎宇嘉做妾。”
陆婉吟看着陆琼白字字句句,脑中突然想到第三条路。
与其给黎宇嘉做妾,不如给扶苏做妾。
“咳咳……”陆婉吟咳嗽一声,“二姐,宝珠呢?”
“有什么事?”
“我……”
“想找那位扶苏公子?做他的妾室?”陆琼白一眼就看透了陆婉吟,“与其做黎宇嘉的妾,不如做扶苏的妾,是不是?”
陆婉吟没有说话,指尖攥紧了被褥。
陆琼白继续冷笑,“陆婉吟,你是个自私的人,你口口声声说攀高门是为了陆白玉,怎么,你就没有得到好处吗?能嫁入卫国公府做妾,也算是攀上高枝了。”
“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婉吟的声音依旧沙哑,说话的时候牵扯到闷热的胸腔,撕裂般的疼。
“我听说了你跟扶苏的一些事,京师里传的很厉害。”
“我当时听到这件事……很不开心。”
“你说,大家都是庶出,若是你嫁了那位扶苏公子,我们该被别人怎么笑?哦,不对,我们早已沦为整个京师的笑柄了。”
“陆婉吟,你能摸着你的心说,你没私心吗?”
陆琼白字字句句都在挖她的心。
陆婉吟努力呼吸着,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她的心一瞬坠落,心底有一个声音冒出来,问她,“陆婉吟,你没有私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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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琼白没有替陆婉吟守夜,径直去了外间歇息。宝珠捧着茶进来时,正巧看到睡得比陆婉吟还沉的陆琼白。
宝珠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陆婉吟身边,跟她耳语,“小姐,奴婢都听见了,二姐自个儿过的不好,便也不想让小姐你好过。她跟伯爷说,小姐您反正还能活上一个月,让伯爷不要给你请太医,趁着还有一口气抬进黎府里头去。”
“咳咳咳……”陆婉吟捂着嘴,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二姐过的有多苦,心中有多恨,她是知道的,可仅仅只是知道罢了,她无法感同身受。并且她不知道的是,二姐心中的怨恨如此之深,深到不愿意看着她好。不,也并不好,只是看着稍微比他们好一些罢了。
最亲密的人,反而滋生出最大的恶意。若是陌生人,反倒还能更好些。
“罢了。”陆婉吟的心沉甸甸的,只觉悲凉。她闭上眼,蜷缩着身子,缓慢地埋入被褥里。
宝珠红着眼,有些着急,“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别哭,宝珠,我还没死呢……咳咳咳……”陆婉吟每说一句话,心口就疼一分,她咳嗽的厉害,吃一口风进去就要咳嗽一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我很累,明日再说吧。”
宝珠见陆婉吟不想说话,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伏在床沿边,就地坐了下来守着。
屋内很静,宝珠很快就睡了。
陆婉吟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即使她头疼欲裂,整个人烧得眼红鼻热。
她想到方才陆琼白问她的话。
她有私心吗?
陆婉吟掩在被褥里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她感受着比平日里快上许多的心跳,总觉得她这颗心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在身体最孱弱,最迷糊的时候,陆婉吟的心却格外清晰。
她知道,她是有私心的。
在这一刻,在陆琼白的逼问下,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
她的私心就是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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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宁伯爵府外围墙处,翻过一个漆黑身影,一路避开巡逻的士兵,进了卫国公府。
“公子。”青路扯下脸上的面罩,从窗户翻进去。
晚间秋风夜凉,窗户一开,那风就像是有了突破口一般往里头涌。
扶苏的长发被风吹散,凌厉的眸子掩在黑发之中,冷冷瞥他一眼,“滚出去。”
青路看一眼门,再看一眼窗户,转身慢吞吞地走,嘟囔道:“奴才刚从兴宁伯爵府回来,那里可出大事了呢。”
“回来。”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青路笑眯眯地转身,快走几步站到扶苏面前,装模作样的作揖道:“公子,听说陆五小姐快死了。”
扶苏拿着书的手一颤,“你说什么?”
青路重复了一遍,“听说陆五小姐快死了。”
扶苏眯眼看他,似乎是在打量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张太医刚从兴宁伯爵府回来,他能给奴才作证。”青路举手发誓。
“张太医去干什么?”扶苏放下手里的书。
青路将今日在兴宁伯爵府内发生的事都与扶苏说了,最后总结道:“就是兴宁伯要将陆五小姐给黎家公子做贵妾,陆五小姐听到这件事急得怒火攻心,这才被激出了病症。”
“做妾。”扶苏嚼着这两个字想了想,面上表情古怪。他撩袍坐到书桌后,屈起食指轻叩桌面。
那“哚哚哚”的声音越来越急,完美衬托出了扶苏那张从面无表情到阴冷的脸。
突然,男人停手,朝青路看去,“真是气成那样的?”
“是啊。”青路点头。
“快死了?”扶苏眉眼上挑,竟像是透出几分喜色似得。
青路觉得十分奇怪,陆五小姐都快要死了,自家公子怎么还能喜上眉梢?这不是有病嘛!难不成是觉得捡尸更刺激?
“是啊!”青路更加用力点头,并一脸防备地盯着扶苏看,生恐自家公子也来一个“急火攻心”,疯了。
“呵。”扶苏冷笑一声,目光阴测测的,“张太医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青路被扶苏盯着,面露心虚之色。他咳嗽一声,“张太医说,其实陆五小姐没什么大病,只是瞧着严重罢了。”在兴宁伯面前的那番话,是张太医故意说的。
扶苏早已料到,若是真有什么大病,青路这人精哪里还能这般妥帖地站在这里跟他说话。
张太医是太子的人,看似两边不倒,实则已为太子做事。张太医的话是能信的,只是……
“兴宁伯爵府内的医士没有看好?”扶苏一瞬便点出关键所在。
青路摆手,“那是个庸医,看到这病症吓得不轻,连药都不敢开。”说到这里,青路继续,“张太医说了,他给陆五小姐的丫鬟开了张方子。早晚一剂药,冬日不到便能痊愈,可是……”
青路说到这里,一转,脸上露出真诚的忧色,“张太医说陆五小姐年纪轻轻郁结于心也是真的,若非心性坚韧,这场病恐真的要出事。”
扶苏的眸色渐渐沉下来。
他的手指擦过沉香桌面,微微抬头就能看到书房内挂着的那幅菊仙图。
他冷着脸,道:“黎首辅的日子过得太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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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琼白一觉睡醒,天大亮。只可惜,窗子多年未修,蒙着一层厚实的雾霭之色,让人不能真切的感受到阳光。
陆琼白伸手推开窗,看着天际处烧红的天,怔怔出神了一会儿后往后看一眼。
陆婉吟与宝珠,主仆二人不知何时竟睡到了一张床上。只宝珠是睡着的,陆婉吟却是睁着眼的。
陆琼白走过去,蹲下来,看着陆婉吟那双水雾雾的通红眼眸,笑着跟她说,“陆婉吟,放弃吧,给黎宇嘉做妾,不是挺好的?何必奢望那些不是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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