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刻,徐芷仪刚从浴池中起身,凌昭的小厮怀冬便来传话,说王爷邀请她去后院莲池水榭赏花。
“赏花?”徐芷仪不禁愣了一下。凌昭素来繁忙,不是忙着接见客卿就是忙着调制香薰,这几月去御书房协理政务后,更是忙得不见人影。便是每月初十约定的行房之日,他也是来去匆匆,完成任务一般敷衍了事。今日,居然相约赏花?!
“我们昨日去过水榭,那千重锦才刚刚打了花苞,这会儿赏什么花啊?”玉珠一边用巾帕替徐芷仪擦拭湿发,一边笑着揶揄锦屏外等候回复的怀冬。
“禀王妃,今日不是赏莲花,是有外地香料商给王爷送的孔雀昙要开了。王爷念着您没瞧过这稀罕东西,特意命人在水榭布置了果食酒水,让小奴前来相邀。”
“你且回禀王爷,我这边收拾好了便过来。”徐芷隔屏吩咐了怀冬,便拿起妆台前的菱花小镜照看起来。
“不用看了,王妃生得这样美,连我看了都眼热。”玉珠笑着道:“让我替王妃绾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双螺髻,再配上贵妃娘娘赏赐的白玉珠花,定然会比那昙花还好看……”
徐芷仪盯着镜子不置可否,只由着玉珠打扮,脑子里却反复在想:凌昭为何会突然邀请自己赏花?
上次玉瑶生辰会上,自己告知和静县主凌昭想要娶她之事,她断然拒绝离开。之后不久便听姑姑传回宫里消息,说舒世安辞谢了皇上的赐婚。凌昭会不会是知晓了这背后原由?若他问起此事,自己如何辩解?那日自己明明主动示好,可又怎能料到和静县主喜欢凌励呢……
“今日的妆容雅致娇俏,若王妃一直这样愁眉深锁,便有些像怨妇了……”玉珠梳理完妆容,一边替她换上素雪绢千水裙一边笑着提醒。
徐芷仪这才收束了心神,压下心底诸般杂念,取了妆台上她惯用的香囊系在腰间,吩咐玉珠掌灯出门。
已经入夜了,府内下人已将各处屋宇、廊檐下的风灯点亮,偌大的昭王府在灯光明暗层叠间显得格外静穆森严。每每在这样的夜色下,她便觉得压抑沉闷。只是今日,她无心看灯,只疾步朝水榭走去。
怀冬早已候在水榭外,一见玉珠提着风灯引着盛装的徐芷仪走来,便主动推开了水榭的雕花门,掀起门内的锦帘恭敬道:“王爷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徐芷仪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水榭。
玉珠正欲跟进去伺候,怀冬抬手拦住了她,朝她笑着眨了眨眼,随即便轻手轻脚关上了雕花门。玉珠当即心领神会,跟着怀冬退回到莲池岸边的木廊之中等候。
徐芷仪一走进水榭,便有一股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皱眉用绢帕轻轻捂住了口鼻。
“芷仪是觉得这香味太浓了么?”凌昭斜靠在水榭中的锦榻之上,一双如渊星眸直直地看着徐芷仪的一举一动。
徐芷仪被他这般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乱,忙转移了话题:“这便是孔雀昙吗?”
锦榻前的矮几上,摆放着一盆含苞待放的奇异花卉,旁边的桌几上则布置了各色精致的点心、果脯,以及一套白玉酒具。
“正是。芷仪以前可曾见过?”凌昭坐起身来,执了酒壶缓缓往面前的玉杯中斟倒酒液。
“只是听闻过,还不曾亲眼见过。”徐芷仪面上显出了几分好奇,她凑近花盆,用手指轻轻触摸那扁平修长的枝叶。
“当心,花叶上有刺。”
凌昭隔着桌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徐芷仪的身子一怔,再看向凌昭时,便见他唇角噙笑,眸光甚是温柔关怀,犹如那日在落星池畔初见一般,瞬间让她心跳加速。
“我问过送花的朋友,说这花将在今夜戌时前后盛放。芷仪且陪我一起小饮几杯,同待花开,可好?”凌昭含笑问道。
“好。”如此模样的凌昭,她如何能拒绝?
见徐芷仪应下,凌昭便牵了她的手,将她引至自己身旁坐下,随即端起桌上玉杯道:“这酒是和这花一起送来的,据说叫昙花酿,却不知是专等昙花盛放时喝的,还是用昙花枝叶酿的,闻起来很香,王妃尝尝。”
徐芷仪早被他这一番举止惹得心慌意乱,便红着脸就着他的手一口喝下了满杯。
“觉得如何?”凌昭贴近她耳畔,轻声问道。
“清香甘醇,极好。”徐芷仪强自镇定道。
“看来送花的朋友果然没骗我。”凌昭执起玉壶,又为徐芷仪斟了一杯,“前些日子,父皇突然过问子嗣之事,我不得已答应他求娶和静县主,好在后来是舒相出面推辞了。此事一直未告知芷仪,倒让你平添了烦恼,我敬你一杯。”
“臣妾嫁入王府多年,未曾为王爷诞下一子半女,这杯酒,应是臣妾向王爷赔罪。”听凌昭果然提起此事,原本内心忐忑的徐芷仪更是不安,听他要敬自己,便主动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子嗣之事,是我福薄,强求不得。”凌昭无奈叹息一声,随即又强作笑颜,“此事,我亦从未怪过芷仪……”
说起子嗣,便戳中了徐芷仪耿耿于怀的心事。她有满腹委屈,却又无处可诉。凌昭越说不怪她,她便越觉得他是在怪她。于是,她又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下去。
如此几番,她便觉得有些头晕了,看向凌昭的目光也格外游离漂浮。
“咿,这花苞似比起初蓬松了许多,想是就要开了。都说‘月夜赏昙’乃是人间至美雅事,今夜无月颇为遗憾。”说着,凌昭放下酒壶,站起身来,“你且等着,我去取一盏重锦灯烛进来,聊充月色吧……”
说罢,凌昭开门走出了水榭。
片刻后,他便带着一盏用素纱重锦包裹的风灯进来,烛光被层层素纱滤减,极其微弱。待吹灭了水榭中原来的灯烛,黑暗中那盏圆形的重锦风灯,便如同一轮圆月悬置案头。室内一片莹白微光,人影憧憧,正如月下光景一般。
“芷仪,你看这月色可好?”
“极好。只是,我觉得这水榭里有些热……”徐芷仪只觉头脑昏沉,浑身燥热。
“已是初夏,自然有些热了,我替你解了裙裳罢。”
“好。”
之后,徐芷仪便觉得自己如竹屉里的包子,身心俱被蒸煮着煎熬着,恨不能推窗跳下莲池之中寻得片刻清明。待得那火烧火燎的感觉退去,便又觉得自己如厨师手中的面团,黏糊混沌的搅作一团,任人抟压揉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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