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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着头，快步走向了苏碧曦所在的产室。</p>

芷晴正在替苏碧曦擦拭手脚，见着她进来了，小声地问，“去哪儿呢？去了这么久。”</p>

阿豆是不放心殿下要用的热水，亲自去盯着，可这也去得太久了，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p>

阿豆并未回答芷晴的话，双腿一弯，便嘭地跪了下去，头磕了下去便见了血，“殿下，求殿下救救那些无辜的人吧！周阳侯已经杀了六百多个人，六百多个人了殿下！”</p>

“你…….你说什么？”苏碧曦已经被延绵不绝，从全身传来的痛楚侵袭得晕晕沉沉，被阿豆这番话倏地惊醒。</p>

守在一旁的齐妪连忙过来扶住苏碧曦，将一个隐囊垫在她身后，示意几个医女将阿豆拖出去，“阿豆，这是什么日子？女郎要诞下小殿下，万千之喜的好日子，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污糟事。”</p>

“妪，你让她把话说清楚……..发生什么事呢？”苏碧曦开口阻止了医女的动作，整个人瘫在了齐妪身上，腹部不停地蠕动，“她话没有说完，谁都不许多嘴！”</p>

孩子着急降世，可是她无论是何种神通，都好似被孩子带走，只剩下单薄的一具凡人的身躯。</p>

在这个古代生产等于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现在，她已经一日一夜未曾生下孩子，情形之艰难，根本不用医官开口，她早已经心中有数。</p>

阿豆挣开两个医女的手，跪回到原地，抬起已经是泪流满面的脸，“女郎生产到了现下这个份上，想必心中定是有了成算。周阳侯田胜久久拿不下外院，便每隔十息杀二十个长安百姓，让女郎自己束手就擒，用自己来换长安百姓的性命。</p>

“女郎，女郎此时难产，母子可能都保不住。田胜已经杀了足足六百个人了啊女郎，女郎那么良善……..”</p>

“住口！”芷晴劈头扇了阿豆一巴掌，直接把阿豆打得头都歪了过去，“你忘记你当初连生了五个女儿，被郎君休弃，抱着第五个女儿投河，女郎救了你跟你女儿的恩德了吗？你忘了你的大女儿夫家要她出去做暗娼，是女郎做主替他们和离？你忘了你的小女儿出了水痘，是女郎救了她一条命！</p>

“女郎如今难产，危在旦夕，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阿物，竟然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心思！”</p>

屋子里面所有人看向阿豆的眼神，都带着全然的不敢置信。</p>

苏碧曦眼中的震惊，丝毫不曾隐藏，明明白白地显露在惨白的脸上。</p>

她放在棉被下的双手，已经露出了青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锦被。</p>

“如果女郎被周阳侯杀了，我自当给女郎殉葬！”阿豆埂着脖子，倔强地抬着头，“周阳侯抓女郎，不过是为了给他们自己找一个护身符，绝不会害了女郎。女郎此时难产，已经在此煎熬了如此久，都没有生下孩子来。</p>

“你于奴婢，于奴婢一家有救命之恩，奴婢一家赔了命也报答不了。奴婢就是立时为女郎死了，也心甘情愿。</p>

“可是女郎不一样，你是汉室的皇后，你是心怀天下，心系百姓的文锦翁主，你是大慈大悲的大善人，救苦救难的活神仙。</p>

“奴婢的命如草芥，女郎的命却可以用来救下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周阳侯他，他连几个月大的孩子都不放过啊。女郎，奴婢留着这条命，留着这双眼睛，就是想看着女郎一生行善积德，为人尊敬，受人爱戴。</p>

“女郎，女郎如今这般境况，如何就不能换回那么多条性命呢？你时常教导我们，与人为善，人命没有贵贱之分，不是吗？”</p>

一股凉意从心底蹿动到了四肢百骸，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万念俱灰的绝望来，苏碧曦惨笑着问阿豆，“若是我不答应，用我自己去换那些人呢？”</p>

“女郎正在生产，若诞下了小殿下，可将小殿下交给周阳侯”阿豆早就有了准备，张口就来，“且不说小殿下在女郎腹中已久，恐有了伤损。小殿下在周阳侯手里，周阳侯绝不会不善待。且，且女郎日后还会有孩子的。”</p>

“你闭嘴，堵住她的嘴，听见没有”齐妪抱着苏碧曦，焦急地劝说，“女郎，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妪在这里守着你，你还要好好生下孩子，你还有孩子要生，你听到了没有？”</p>

芷晴也附和着，“女郎，阿豆她是魔障了，她昏了头了。为了陛下，为了小殿下，你千万不能放弃啊。”</p>

“娘娘的性命岂是她一个奴婢可以做主的！娘娘切莫乱了心神。”</p>

“哈哈哈…….哈哈哈……..”</p>

苏碧曦发出一阵悲凉至极的笑声，眼泪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落下。</p>

她想起了侉子救灾之后，至今还有御史上本参奏她殴打百姓，还强迫百姓一同救灾。告她草菅人命，告她只有百姓参加救灾，才有救济的粮草发放。</p>

她想起了她救下了那些被邪魔淫-辱的孩童们后，有的孩童回到家中，伙同父母，状告她才是折辱他们的凶手，就是想从她身上榨取财帛。他们就是仗着，她是汉室的翁主，绝不敢给自己留下这样的名声。</p>

她想起了她创办了泾渭学宫，收集散落的百家书册，将纸提前带到了世间，收留贫苦人家的人上学读书，四季衣物餐食都备妥。而泾渭学宫超过四成的学子日日静坐在学堂之前，吃着她的粮草，穿着她供的棉衣，用她弄出的白纸，控诉她不尊太后，不敬亲父，祸国妖民，让天子连汉室以孝治天下的国策都篡改了。</p>

她想起了她创办了女学堂，可是有的参加女学堂的女子却迟迟不能婚配，一头撞死在文锦翁主府外，控诉她贻害天下。</p>

她想起了她为了削弱匈奴，让张次公在匈奴地界投毒，被李广公孙弘指着鼻子喝骂。</p>

她想起了，她的生身父亲，将她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官家子，坐视夫家要把她殉节，而后由着夫家作贱她。到了最后，跟田蚡勾结，就是为了要她事事听命于他，事事为了他的野心。</p>

如今，即便她的郎君，汉室的天子为了汉室的天下奔波在外，即便她为了坚守长安而派遣出去所有的长安驻军，长安的百姓，个个恨不得杀了她，个个希望她用自己的命，她孩子的命，来换他们的命。</p>

.......</p>

她本可以离开长安，自由自在地过完这一生。无人可以欺辱她，无人可以伤害她。</p>

是她咎由自取。</p>

“呵呵呵…….”苏碧曦笑着笑着，倏地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浑身没有了丝毫的气力，双目缓缓地闭上，软倒在了齐妪的身上。</p>

都是她咎由自取。</p>

咎由自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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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迷妹的地雷(^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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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写到现在，结局跟我最开始想的，已经截然不同。第一次写长篇小说，发现因为作者自己的想法改变，手中的故事也会改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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