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菱带着王瑾一起去谢强的宿舍。
说是谢强的宿舍, 其实和是大家公用的也差不多。因为现在谢强回家住,自己的个人用品也都拿回家了。
这个屋子和别的空屋子相比,就多张床,多些被褥。
另外多个煤炉, 还有一个热水瓶。
这是当初他办那个出租小人书的书摊时置办的。
因为家里这些东西都有, 他就没有拿回去, 放在这里给大家一个方便。
那炉子一般情况下,谁上白班来的早就会把它点上,然后烧上足够大家喝一个班儿的水。
平时空闲的时候, 大家都会来这屋子喝口水, 偶尔歇个盹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姜晓菱才会无所顾忌的将外人带过来。
要是真的谢强还住在这儿,借她个胆儿她也不敢。
姜晓菱趁王瑾没注意,借助视觉死角从自己的仓库里拿出来了一个空罐头瓶。
然后将桌子上茶缸子里事先晾好的凉白开灌进去。
这也是他们这儿不成文的规矩。
自从天热之后,这茶缸子里的凉水就没断过,通常都是谁来得早, 谁都会主动过来把水先晾上。
所以说, 虽然废品站在大多数的人眼里, 都是一个不好的, 让人看不起的地方。
可站里的几个人却都觉得这里相当不错, 是一个让人内心踏实,避世的好环境。
王瑾一直站在旁边,内心有点忐忑。
她不知道姜晓菱将她叫到这个房间, 是要和她说什么?
她也不好问,只能耐心的等。
可等好久,就见这女孩儿从进门就一直各种忙碌,又是给自己端水喝, 又是给男人准备路上带的水,甚至还不忘询问她,要不要给小石头备点什么吃的?
什么都问到了,却唯独没提叫她进来到底要干什么?
这让王瑾又是感激,又有点不安起来。
姜晓菱将水灌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奶』糖递给王瑾。
“姐,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买的喜糖,还剩几颗,都在这儿了。你待会儿拿给姐夫,让他路上万一遇到小石头哭,就给孩子『舔』『舔』。”
说到这儿,她顿一下:“小石头应该是刚断『奶』吧?有点糖,可能路上会少哭点儿。”
王瑾万没有想到姜晓菱会忽然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猝不及防间,她建筑那么久的心防一下子坍塌。
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
望着姜晓菱塞到她手心里的糖块儿,想象着孩子见不到她,哭得那个声嘶力竭……
王瑾瞬间就绷不住了。
猛地一下蹲在了地上,抱着双臂,将脸埋在双臂间,泣不成声。
她是在接到父亲死讯后强行给石头断的『奶』。
这几天无论孩子怎么哼唧,怎么哭,她都咬着牙不让儿子沾她的身。
当初在村里的时候,她婆婆头一次对着她破口大骂,骂的就是这个。
婆婆骂她不是人,心比铁还硬,根本就不像个当妈的。
那个时候她忍,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可这会儿,看着几块糖,想象着儿子以后的情景,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坚强,王瑾也是一个女人,说破天,她也是个还背着『奶』的母亲。
孩子永远是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她可以咬着牙和丈夫提离婚,可又怎么能真的舍弃得自己身上掉下去的那块儿肉?!
这样的变化也是姜晓菱没有想到的。
她叫王瑾进来,确实是想和她说两句话,可也是为给她这几块糖。
这糖是儿子寄回来的大白兔『奶』糖,据说两块儿糖就可以化一杯牛『奶』。
这种高级货哪里真的是买个喜糖就能买回来的?
所以她不敢在外面拿出来。
她把王瑾叫到屋里把糖给她,一方面确实是心疼石头小,怕哭狠对孩子不好。
另外一方面她也是想让王瑾能稍微安心一点儿。
知道儿子有糖吃,路上不会一直哭,至少心里不会那么难受。
都是女人,姜晓菱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孩子去戳人家肺管子,那得多残忍才能干出这种事儿?
说了,一个外人,又凭什么呢?
可她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还是把王瑾给刺到了。
她一下子就慌。
姜晓菱赶紧蹲下身子把王瑾给拉起来,着急的说:“姐你别哭啊?我没别的意思。”
王瑾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连忙摇摇头,用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更咽的说:“姐知道,这不关你事。是我,是我心里痛啊!”
她说着话,用空着的那只手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处,眼泪像脱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往下砸。
“小石头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是我带的。他爸是独子,他又是老赵家第一个孩子,爷『奶』都稀罕得很。我婆婆说了好些次,说他们可以帮我们带,我都死咬着没松口……”
王瑾死命的咬了咬嘴唇,浑身都在哆嗦,她憋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憋住,次放了声:“我舍不得啊!”
看着她这个样子,姜晓菱也跟着流下眼泪。
都是当过妈的,她怎么可能会不明白王瑾此刻的心思?
当初她即将离世的时候,最让她撕心裂肺的并不是病痛,而是不放心她的庆庆。
那种割裂,那种绝望,可能……和现在的王瑾是一模一样的吧。
想到这儿,姜晓菱抹了抹眼睛,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儿手绢递给王瑾。
“姐,你别哭了。你这么哭,我姐夫看到了心里不定多难受呢。既然他必须得回去,那就别让他难受着走。”
听她提起赵泉,想到赵泉前待自己的好,王瑾又一次泣不成声。
人都是这个样子,可以给自己包裹上层层盔甲,可以自认为经得起岁月的磋磨,刀枪不入。
可总是会有软弱的地方。
这个点一旦被找到,一旦被戳破,那些盔甲往往会瞬间支离破碎,变得千疮百孔,也不复曾经的坚硬。
此刻的王瑾就是这样。
在此前她从来强忍着,一次都没敢哭。
而这忽一放声,就再也控制不住,但凡一丁点事儿都让她觉得绝望,想要哭个死去活来。
她们这边的哭声实在是太大了,连在前边仓库里转着看的两个男人都惊动了。
二人同时一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大步朝宿舍这边走来。
结果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姜晓菱说话的声音,她明显正在劝解王瑾。
就听她说:“姐,你想开点,这有啥哭的?能离婚就能复婚,你和我姐夫互相舍不得,那过段时间再把这婚给复不就行?”
里面王瑾的哭声猛然一停,然后就传出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别胡说!那结婚离婚是过家家呢?离了哪儿还能再复?”
“谁说不能?那婚姻法上写只能离不能复?你可赶紧把眼泪擦擦吧,待会儿我姐夫看见,还不得以为我怎么欺负你?”
她的话音没落,赵泉已经控制不住的蹬蹬蹬的走了进去。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去安慰哭得鼻子,眼睛都红肿一片的妻子,两只眼睛灼灼的盯着姜晓菱:“这婚离了还能复?妹子,你可不敢诓我,我会当真的。”
“当然能。”
姜晓菱刚才把王瑾叫到这屋里来,就是想劝劝她,过这个风声,就去和赵泉把离婚证给换回来。
可她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劝,王瑾就哭成那样。
现在可好,她想单独先给王瑾说一声,都没有机会。
既然这样,她也就索『性』当着赵泉和谢强的面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她说:“姐,姐夫,你们其实也不用这么难受,你们就把现在这次的离婚当做一个权宜计,把它当成假的。”
“这哪是假的?那证儿都换了,还能有假?”赵泉纠正道。
他说着话,眉头还皱得紧紧的,明显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是扎心窝子的事儿,他连提离婚两个字都不愿意提。
姜晓菱看一眼谢强,朝他耍赖般的笑笑:“强子哥,我说说我的想法,你听听就行,可不敢回去不跟我爸还有你爸学。
特别特别是不能让王伯伯知道,不然他们肯定得骂死我。”
谢强没接她的话茬,而是哼了一声:“你又想什么馊点儿呢?”
“怎么是搜点儿呢?我这是正儿八经的主意。”
说到这儿,她又转头看向眼巴巴盯着她的王瑾夫妻,说:“姐,姐夫,我觉得你们离婚这件事做得没错。”
听她说完这句话,赵泉的脸『色』明显拉下来。
不等他反驳,姜晓菱摆摆手:“姐夫,你别生,听我好好跟你们分析分析。”
看到丈夫的样子,王瑾一声没吭,猛地朝后给他一个手肘,正戳到赵泉的肚子上。
吓得赵泉哎呦一声,可看到妻子的表情,吓得也不敢再吱声。
闭着嘴朝姜晓菱做个“你讲,你继续”的手势,然后默默的跟个小媳『妇』似的站在了媳『妇』的身边。
那家庭地位,一眼便知。
王瑾也不搭理她,两只眼睛紧张而又热切的盯着姜晓菱,目光中有忐忑,可也有不敢释放出的小火苗。
姜晓菱搬了几个小板凳,摆在了屋子里的地上。
然后又帮着王瑾一起,把赵泉背上的竹篓去下来,把石头从篓子里抱出来,放在了床上。
王瑾索『性』坐在了床边,一边轻轻的拍着儿子,一边等着姜晓菱说话。
大家纷纷坐好之后,姜晓菱才次开口。
“我真的觉得我姐选择的这条路没错。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不离婚,我姐根本回不城,也帮不家里。姐夫这两天的事儿你都亲眼看着呢,你自己说说,我姐回来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这话说的赵泉的眼神一下子黯然了。
即便他心里有多的怨,多的不满,看这两天的情况,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妻子的选择是错误的。
可让他承认妻子这样做是对的,他也不想说!
姜晓菱也没想等他的答复,她继续说道:“事有缓急,前我姐的做法是没错,而且取得的效果也很好。现在户口迁回来了,工作也确定,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暂时处完,以后就只剩下安安生生过日子也就行。
既然这样,那就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听她这么说,赵泉的眼神又重新亮起来:“第二步就是我们可以复婚?”
姜晓菱摇摇头:“我觉得王瑾姐要做的第二步是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转正。而赵泉哥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配合我姐。”
听她这么说,王瑾和赵泉还没有完全明白,可谢强却已经听懂。
他真是又好又好笑,同时又不得不惊叹这丫头的脑子不是转的一般的快。
她天天都在琢磨些什么呢?
这才多大点儿的人,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让她给琢磨透呢?
他没有说话,听姜晓菱继续往下说。
“你们就是要复婚也不能现在。我姐刚进厂,肯定是从学徒工做起。这学徒工和临时工差不多,干的不好可能厂子里就不给转正。
这个时候怎么也得注意影响,不能给自己添『乱』,你们现在要是去复婚的话,到时候万一有人说什么闲话,或者说我姐就是为工作,而假离婚,属于欺骗领导之类的,那就纯粹是给自己找事儿。”
听她这么说,王瑾的脸『色』又一次的白了。
她连连摇头:“那不行!这工作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所以啊,我说第二步你得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转正。”姜晓菱看着她说。
说完后,她又看向赵泉:“姐夫,你也别急,我们厂子里的学徒工一般也就是一年的时间。一年后,只要我姐干得好,厂里肯定会给她转正。等转正,你们再去复婚,谁说也不怕。
谁嘴皮子欠就让他欠去呗,你们自己不在意就行。反正正式工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厂里不会随便辞退的。
到时候让我姐,或者你们俩一起去厂办哭诉,说孩子小,离不妈,两个人想来想去,舍不得孩子受罪,所以决定复婚。咱厂里还能真捏着不给你们开证明啊?
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离的婚,又不是大家不知道?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放心吧,咱们厂子里的人没那么坏。
这期间,赵泉哥你就得多辛苦辛苦,照料好石头,另外两头多跑跑。”
“诶诶,不辛苦,不辛苦,只要能复婚,苦也不苦。”赵泉要乐疯了。
他激动的无以复加,兴奋的使劲儿搓着手!
这种大起大落,失而复得后的喜悦,真的是言语无法表述的。
如果是在村里,他可能早就跑到外面使劲儿嚎叫两声了。
可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有反复的重复:“行,行,听妹子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只要能复婚,能让我们一家子还团团圆圆的,别说一年,十年哥也等!”
“可能也用不一年。”一边的谢强忽然『插』嘴说道。
屋子里瞬时一静,三双眼睛齐刷刷的同时看向他。
王瑾,赵泉两口子听了姜晓菱的话,其实都觉得是天大的喜悦了。
谢强又说了这么一句,让两口子同时屏住了呼吸。
“咱厂里的情况,你们可能平时关注的少,不太知道。临时工和学徒工转正的时间和正式工的定级不是一起的。正式工的调值晋级是在每年的年底,而学徒工的转正是在每年的六月份。
现在是八月,马上九月。就算王瑾九月份入职,到明年六月份也不过是大半年功夫。
以你们家的情况,只要你不出什么纰漏,好好干,没人会投反对票,到时候你肯定能正常转正。这样的话,最多十个月,你就能拿正式工的工资。”
一听又能再早两个月,赵泉的嘴简直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妻子,一个劲儿的嘿嘿傻乐,眉眼中全是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看得王瑾都不敢回望,耳朵,脖子慢慢的全都变红。
看得他们这个样子,谢强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姜晓菱,看她也在跟着笑,傻憨憨的,这会儿看着反倒像个小孩儿了,一点都没有刚才的精明。
看得他都有点同情自己的兄弟。
也不知道邵彦成那家伙,天天守着这么一个媳『妇』儿,会不会时不时的头疼?
本着送佛送上天的想法,谢强指指自己这家宿舍,望向赵泉继续说道:“以后啊,你每个月都来一趟,带着孩子。小孩儿不能总不见妈,大人的事儿大人解决,别让孩子跟着遭罪。
你来的时候请好假,来之后也别『乱』跑,就住我这儿。我这屋天天空着呢,你偶尔住一住,有我在,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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