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订婚吗?
一声不吭就走,通讯工具不是删除就是拉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嘭——”
手机以一种惨烈姿态砸上墙壁,四分五裂。很明显齐晟脾气也上来了,眸色里透着阴冷的戾气,淡淡的,却格外汹涌。他的语气毫无温度:
“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
沈姒突然不辞而别,跟齐晟分手的事儿很快在圈里里传开了。
主要是这一对儿的行事作风和相处模式太引人注目了:平时一会儿郎情妾意像刚共赴过**,一会儿互相算计像相爱相杀的宿敌。他俩怎么看都像上一秒极尽欢情“要”对方的命,下一秒也能手起刀落“要”对方的命,方式不一样罢了。
反正三年前所有人都不看好,结果齐晟就是不腻,三年后终于分了,但怎么看都像齐晟被甩了。
这毕竟是衙内里的衙内,祖宗里的祖宗,坏起来六亲不认,手段阴狠得出了名,让燕京一众二世祖都绕着走的主儿,居然在一个女人身上翻船了。
谁听到了不说一句真稀奇。
他那一票哥们就没见过有人能给他添堵,可算逮到了好戏看,当然兴致勃勃个没完。但大多不敢开他玩笑,一听到他动静,就消停下来了。
两天的功夫,这话题快聊烂了,也就刚从南城赶回来的赵东阳一脸懵。
“分了?”赵东阳愣了几秒,难以置信地骂了句,“我操,怎么能分了呢!”
“阳子,我怎么看你比三哥还激动?”有人打趣儿道。
“废话,我他妈能不激动吗?”赵东阳一肚子苦水急着往外倒,“就因为我在墓地逗了沈姒几句,三哥把我发配到华南那个破公司大半个月啊,老子吃苦受罪都是因为这个红颜祸水!她人走了,我不是白倒霉了吗?”
赵东阳想想还是觉得晦气,骂骂咧咧地自问自答,“知道古代五大祸国妖妃是谁吗?妺喜,妲己,褒姒,西施。”
“这是四大。”旁边有人笑着戏谑了句,“你丫还会不会数数?”
“还有沈姒。”赵东阳咬牙切齿。
“那你可以找地方庆祝庆祝,这妞儿路数太野了,平时闹闹脾气也就算了,偏挑这时候。”有人啧了声,“三哥恐怕没心思哄她了,我看真要掰了。”
“拉倒吧,以我的经验来看——”赵东阳不信,正要跟他们说道说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利落地改了口,“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家店就没几个能吃的菜。”
话音一落,包厢的门被推开,齐晟进来后包厢瞬间就静了。
最近还真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齐晟平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脾性,性子本就阴冷、狠厉,离经叛道,喜怒无常,所以还真没人能看出来,沈姒走了之后,他有没有什么反常。
一整场的氛围都有些微妙。
回去的路上,总助像早就锻炼出滚刀肉的本事似的,跟他汇报沈姒的行程。
虽然上次齐晟说“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但是总助和秘书团却不敢当真,生怕待久了说错话,疾风骤雨就会殃及自己。所以从沈姒离开开始,她全部的行程和照片每天都会被送过来。
“817钢琴演奏会、冰川漫步、酒庄摘葡萄酿酒、篝火晚会
818画展、冲浪、海钓、古堡探险
……
今天上午在米兰看秀,跟着周小姐进了后台,调——”
总助的声音卡带了半秒,声音依旧公式化,像个没感情的机器,“调戏了一个刚出道不久的男模特。”
“她过得还挺逍遥快活。”齐晟淡嗤,不冷不热地点评了一句。
总助识相地闭了嘴。
齐晟面上拢了层薄薄戾气,按着领带一扯,视线却被其中一张照片吸引。
是第一天夜里拍下的照片,沈姒坐在海边,笑容明媚而清艳,一袭红裙迎风摇曳,围着篝火喝酒,身侧倒了好几个酒瓶,看着就挺野性难驯。
齐晟虚眯了下眼。
她没醉?
齐晟很少见她喝酒,也不准她贪杯,因为她说自己喝不得酒——
沈姒十七岁那年,他第一次带她参加酒会。去之前因为点儿小事,沈姒跟他闹了点儿情绪,当晚齐晟没怎么管她。有人来敬酒,沈姒不会推拒,也是跟他赌气,接连灌了好几杯。
出了宴会厅,沈姒蹲在了地上。
她也顾不得来往的人的视线,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疼”。
“就两杯酒,你这么娇气?”齐晟垂眼,眉间积压的皆是阴郁之气。
他的身影遮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我,我来那个了……”沈姒咬了下唇,磕巴了好半天才磨出几个字,声音细弱蚊蝇,“肚子疼。”
齐晟身形一顿,“什么?”
不是没听清,他是没反应过来。
沈姒将小脑袋慢慢埋进臂弯里,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我生理期。”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而且平时我也不喝酒的,我一喝酒就难受。”
“你怎么不早说?”齐晟微皱了下眉,单膝蹲在她面前。他紧张的时候还是疾言厉色的样子,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不能喝酒,你不会不喝?”
沈姒仰起脸颊看着他,闷闷地说了句,“我怕你生气。”
她的声音是软的,纤长弯翘的睫毛上挂了水汽,因紧张而发白的面容像温润白皙的羊脂玉,怯弱的、柔媚的、娇软的,撩得人心里发痒。
齐晟身形微微一顿。
他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平静得语气里掺杂了一点无可奈何,“我生什么气?”
沈姒眨了下眼,眼底还泛着雾气,朝他伸手,“那你背我走吗?”
齐晟轻笑,低缓的嗓音在夜色浸润下格外勾耳。他捏住她的耳垂,轻轻碾了下,“你还挺会得寸进尺。”
沈姒扯了扯他的袖口,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她生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眼底藏了星河,微微上挑的眼尾工笔画就一般泛着红,艳色四起,漂亮得像是会说话,漂亮到,让人回绝不了。
鬼使神差地,齐晟朝她倾身。
他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手勾住她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抱你走。”
沈姒轻呼了声,勾住他的脖颈。
凛冽的气息覆盖了满身,沈姒抬眸,看他漆黑沉静的眼,轮廓分明的五官,流畅的下颌线,稍稍怔住。
很奇怪的感觉,见惯了他阴刻乖戾的样子,她还是会被吸引。
“看什么?”
齐晟立在昏暗里,嗓音又低又沉。
“没事。”沈姒埋进他怀里,一寸一寸地收紧了搂他脖颈的手,轻笑了声,“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她蹭了蹭他的下巴,轻吟:“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你在恭维我?”齐晟嗓音沉沉地嗤笑了声。
沈姒吻了下他的脸颊,“给个机会。”
齐晟脚步顿住,垂眸凝视了她几秒,漆黑的瞳仁里擦亮了一簇暗火,初初燃起,便让人心惊肉跳。在她一声“干嘛”问出口时,他低头和她纠缠在一起。
她微凉的发丝和他肩颈交缠。
她跟他说自己喝不了酒,后来所有酒局的酒都是他挡或者替的。没人敢灌他,自然也没人敢不识趣为难她。
她说自己两三杯就会醉,而且每次贪杯,都拉着他的衣角不松手,最后都是他一路抱或背回去的。
装了三年的乖巧和柔弱,齐晟还真没看出她千杯不醉。
她的风情,她的乖顺,她的娇软姿态,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手段,为权为势为私仇。只是他没想到,她耍的小心思,也有过只为他一个人的时候。
齐晟想到这里,心底的燥意更甚。
“小骗子。”
齐晟按了按眉骨,舌尖抵了下牙齿,忽然轻笑了声,身上的戾气似乎一瞬间松散了下来。
他想给她打电话。
齐晟从不是一个会迟疑不决的人,他要什么从来想的清楚。念头一冒出来,他直接了当:“给她打电话。”
总助顿了两秒,整颗心突突地跳。他都不敢多问,直接拿出手机翻沈姒的号码,只是还没翻到,就听到齐晟微沉着嗓音,背出一串手机号。
不过很不幸,他跟着齐晟被拉黑了。
齐晟眼都没抬,淡声道,“给周子衿打,让她想清楚能不能挂。”
事实证明,他可能手段狠厉惯了,比起哄人他更擅长威胁人,专挑别人命门拿捏,只是对沈姒心软,下不了狠绝的手段,也做不来温柔这一套。
总助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头皮有点发麻,接着打电话,充当了个恶人。
-
沈姒这三天确实过得很自在,主要是笃定了齐晟不会追过来,她也没什么顾忌,从鹿特丹、林茨、哥本哈根,到帕尔马、培林、马赛,能想到的她都计划去玩一遍,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至于其他的,等假期结束了在考虑也不迟。
直到周子衿苦着一张脸给她递手机。
沈姒看周子衿一脸被绑架的样子,在怂得要死和视死如归之间拼命挣扎,莫名其妙地晃了一眼,“谁啊?”
陌生号码,她根本没印象。
沈姒正从埃尔兹城堡的台阶上往下走,远处成片的杉树如火如荼,茂密的林荫遮蔽,林中光线昏暗,像是加了一层旧照片的青灰色滤镜,朦朦胧胧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颓靡美感。
“三哥的助理。”周子衿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满脸写着被胁迫的痛苦,“要不你给挂了吧,反正你挂没后果。”
沈姒顿了下,睫毛轻轻一颤,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接过来。
通话两边都没说话。
两人都知道对方在听,因为彼此的呼吸声在听筒内互换、交缠。
良久,久到隔了哥德巴赫猜想1 1到1 2的时间,沈姒都想把电话挂了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他沉冷低哑的声音。
“还没闹够吗?”
分开三天,这是他跟她的第一句话。沈姒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还真不能太期待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事实证明,不辞而别就是最好的选择,按齐晟的强盗逻辑,她要是当面跟他说分手,他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畜牲事来。
“你什么时候回家?”
风一吹,火红的树叶正簌簌地往下落。齐晟再说什么沈姒都听不进去了,她这会儿脾气有点上来了,就没搭腔。
“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沈姒,你真当我对谁都这么好脾气,”齐晟倏地笑了一声,浑身跟淬了冰粒似的,挨一下都冷,“用不用我提醒你——”
“你确实提醒到我了。”沈姒总算忍不住,也说了分开后的第一句话。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总助整个人都麻了,齐晟的脸色阴沉得快滴水了,他不得不承认沈姒很有本事,她的一举一动都精准地踩在齐晟雷点上,还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不过之前发过去的验证消息通过了,沈姒又把他老板加了回来。
总助微松了口气。
但他眼睁睁看到,齐晟编辑了条消息过去,又是一个熟悉的红色感叹号,醒目又刺眼,而且这次提示换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可以,她这次连重新添加好友的操作机会都不给他老板留了。
我操,救命啊。
总助心里叫苦不迭,根本不敢继续看,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心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两人冷战就意味着又是一段时间的高压工作预订。
由不得他装死,齐晟冷不丁地点到他了,“她什么意思?”
夜色深浓如墨染,燕京的街道上已泛起了潋滟灯火,光怪陆离的霓虹交错。稀薄的光线掠过齐晟漆黑的眼,冰冷、阴刻,且没有温度。
“沈小姐,”总助在一侧快待不下去,硬着头皮提醒道,“可能把您拉黑了。”
敢情她终于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是为了先拉黑,再重新删除。
齐晟平静地撂下手机,眸色一寸寸沉下来,阴恻恻的,浑身拢着点不耐的劲儿。他手指缓慢拨动了下腕间的佛珠,漠然地嗤笑了声:
“行啊,翅膀硬了,挺长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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