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茶壶瞪眼挽袖,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抓住那少年的衣领,骂道:“你丫敢在这里撒野!跟老子出来理论。”那少年挣脱不开,大叫道:“我不走!你们逼良为娼,我要救我的未婚妻出来!”大茶壶骂道:“放你妈的屁,还敢血口喷人,找死么你!”说着就要动手。另一个少年厉声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当众行凶!不怕王法么!”大茶壶见他说的义正言辞,先是一愣,转而大笑道:“你娘的算什么鸟东西,吓唬谁呢,爷爷就打你怎地。”
这时王涵礼起身道:“住手。”说罢走了过去。大茶壶见东家过来,都垂手退在一旁,王涵礼皱眉打量着他们,问道:“两位兄台尊姓大名?”后来说话那少年道:“李君贤,季从文便是。”王涵礼点点头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李君贤道:“我等都是前来殿试的举人。”王涵礼恍然道:“哦,失敬失敬。两位既读圣人之书,为何要来小弟的场子捣乱?又为何污蔑本店逼良为娼?”李君贤慷慨陈词道:“冷月儿本是季兄的未婚妻子,一路随他来到京城,才两个月的功夫就要和季兄解除婚约,还擅自和你们签了卖身契,若非你们逼良为娼,耍了手段,好端端的良家女子怎会甘愿身陷青楼。”王涵礼微笑道:“原来如此。两位兄台勿急,本店从不做违法的买卖,至于冷姑娘为何要签卖身契,不如请季兄去问她本人吧。”李君贤道:“甚好,季兄你去问个明白吧。”季从文“嗯”了一声,心情忐忑的走了过去。
南宫玉暗叹了口气,真想劝他不要过去,更不要去问,那样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可像他这般单纯耿直之人,不问个明白怎会死心。这时冷月姬忽然道:“好了,你别过来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季从文稳定了一下情绪,道:“你离开我可是这些人逼你的么?”冷月姬淡淡道:“不是。”季从文颤声道:“那。。。那是为何?”冷月姬道:“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其他你不必知道,回去吧。”季从文鼓足勇气道:“不!不问个水落石出我绝不回去,不然我该如何向你爹交代。”冷月姬道:“不用你交代,他整日吃酒耍钱,寄给他一百两银子比什么交代都管用。”季从文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了。。。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中邪了么?”
司徒大官人大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一个穷酸举子能给人家什么?你可知冷姑娘的处子之身卖到了多少银子?你这辈子挣的起这么多钱么?”季从文脸一红,吃惊道:“什么处子。。。什么银子?”小李相公笑道:“一千一百两银子,有一半会归于冷姑娘,人家现在可比你富多了。凭什么跟你走?”季从文再笨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低着头,咬着牙道:“这是真的么?你在自愿卖身?”冷月姬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季从文忽然厉声大骂道:“你可是读过《女论语》的,《守节》一章说得甚来?你怎么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对得起你们冷家的祖宗么?”冷月姬淡淡道:“我还未嫁给你呢,何来守节一说,不过随便你,骂痛快了就走吧。”季从文急的直跺脚道:“你当真不走?”冷月姬看向别处,并不言语。
王涵礼道:“季兄问既已问明曲折就不要在这里闹了,我们还有活动要办呢。”李君贤也叹道:“季兄,我们走吧,负心之人不值得留恋,天涯何处无芳草。”季从文苦叹道:“乡村十年安稳无事,入京两月便人心不古,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王涵礼低声笑道:“凤凰屈于草窝,遇见高枝而飞,两个时辰就足以改变一个人,何况两月之久。”季从文冷笑道:“原来如此,受教受教。季某还有最后一事想问,不知冷月姬要伺候哪位相公?”王涵礼笑道:“正是那位先生。”季从文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个老太监,凄然一笑,回头盯着冷月姬一字字道:“你真可悲!”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凤仪亭,李君贤也跟着去了。不知是谁讥笑道:“好有趣的穷酸书生。”接着满堂哄笑,连那老太监也露出了莞尔笑意。季从文没有走远,嘲笑声一定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没人在乎他难过的心情。女人的贞操或许可以换钱,而男人的尊严只能去擦权贵的鞋底。
王涵礼笑道:“插曲一段,博诸君一笑倒也不错,恭喜这位先生挣得秀枕,请冷姑娘回房等候。”冷月姬施了个万福,款款上楼回房。王涵礼也回到座位,对南宫玉道:“还好没出乱子,要是真被那两个穷小子坏了生意,看小弟怎么让他们爬出京城。”南宫玉道:“你没听他们说是来参加殿试的么,万一人家金榜题名了呢?”王涵礼笑道:“几百个举子殿试,他们且有那么好命,就算真中了进士又如何,朝中无人,不识权贵,我们照样可以踩死他们。”南宫玉点了点头,默然不语,隐隐约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圈子,满堂众人无一人值得结交,甚至连王涵礼也只是年纪和身份相等的玩伴而已,绝非知己。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一个知心朋友,也只有和秦羽弈棋时才能做回自己。
这时何掌柜朗声笑道:“接下来这位姑娘便是小店的压轴人物,赛貂蝉,请诸位欣赏。”说罢三楼天字号房的朱门打开,一名女子轻移莲步,徐徐而出。因楼高看不见容貌,只能听见舒缓而有节奏的下楼声,满堂安静了下来,静候赛貂蝉现身。
当赛貂蝉走下楼梯的那一刻,全场人都屏气凝神,都被她的天香国色所震撼。如果冷月姬是飞上枝头的凤凰,那她便是天上的凤凰。她比冷月姬要高出半头,比男人也不遑多让,穿一袭素净的黑沙长裙,乌黑的云发随意披洒香肩,清新自然,落落大方。脸上不施半点妆彩,吹弹可皱的肌肤如凝水般娇嫩,黛眉杏眼,俏鼻朱唇,五官完美无缺,天生的美人坯子,尤其是那双笔直修长的美腿,更将身材突显的曼妙多姿,鹤立鸡群。赛貂蝉果然名不虚传,在场宾客全都唏嘘不已,只恨钱囊羞涩,难博美人一笑。
南宫玉关注的却是她那双剪水秋瞳,明亮的眼神虽显得紧张,却也在故作坚强,没有冷月姬的炎凉,也没有青书的懦弱,倒有几分倔强和坚忍在里面。王涵礼笑道:“她怎么样?”南宫玉微笑道:“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王涵礼低声道:“那位公公好像来头不小,刚才连严庆冬也不敢挣了,小弟劝兄长不要意气用事,今晚大不了让给他,明晚我再安排赛貂蝉伺候兄长。”南宫玉叹息道:“如此好的姑娘,给那太监不是暴殄天物么,据说太监那方面的花样很多,谁知会怎样折磨于她。冷月姬倒不担心,我却不忍看她羊入虎口。”王涵礼笑道:“她们做这一行的,什么样的客人都要适应,我们赚钱就好,管那许多干嘛。”南宫玉道:“换成别的客人还好,但我看不惯让一个太监侮辱她,情愿不赚这笔钱。”王涵礼苦笑道:“钱倒是小事,可那太监是东厂的人,兄长也要挣吗?”南宫玉笑道:“不一定非要和他抬价的,我可以让他知难而退。”王涵礼疑惑道:“知难而退?”
这时何老板朗声道:“赛貂蝉姑娘的起价为五百两,各位官人可以出价了。”他刚说完南宫玉立刻道:“五千两。”全场哗然一片,无数道目光向他看去,其中也包括那老太监。南宫玉微微一笑,向四方微笑点头。严庆冬道:“豪气!五千两银子只为一夜之欢,严某服你。”南宫玉拱手道:“承让了。”没有人再出价,因为没人出得起价,那老太监深深打量了南宫玉一眼,南宫玉则假装没有觉察。何老板连问两遍后,笑道:“恭喜南宫兄赢得本轮秀枕,这次活动暂告一段落,赢得秀枕的客官可以上楼与姑娘一亲芳泽了,其他客官有看上的姑娘也可以知会虔婆,安排过夜。”说完后散场,田元庆,孟大善人,司徒大官人,小李相公纷纷上楼寻欢,其他宾客则继续和姑娘们饮酒作乐,严庆冬虽然一无所获,但他和赢得两次秀枕的小李相公相熟,小李相公便转卖给他一位姑娘,二人说说笑笑的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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