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了似的,“嬷嬷,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女娃娃被婆婆发现不是自己的孩子,偷偷……”
她没说下去,但是两人都懂。
腊月继续怔怔的问着,“嬷嬷,您见过公公没有?您要是见过他,依您之见,我公公和吕公子的相貌有几分相似没有?”
常嬷嬷想了半天,说道,“我进府之后老爷早就去世了的,早先前我还没有铺子的时候推着个小车和我家男人走街串巷卖炒瓜子花生,倒是见过一回,其实不大像。”
不知怎么的,腊月听了这话竟然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说不定吕公子不是那个孩子呢。谁知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呢,常嬷嬷紧接着一句话又把腊月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说,“不过吕公子眉目神态倒是长得有两分像太老爷的模样。”
腊月一惊,“您竟见过之城的爷爷?”
“嗐,那当然是见过的,”常嬷嬷仔细回想着过去,脸上还带了几分柔和的表情,“先前他们张家也没这么富贵,那时候你公公也没什么作为呢,张家老太爷就是个守着三四间铺子的普通人,一辈子中了个秀才,文字上再没什么长进,索性就弃了文认真经营起铺子了,要不是那年……”常嬷嬷说着一顿,停住了。
听故事最可恶的就是这种嘴里一半外头一半的,心里猫抓似的叫人牵肠挂肚,不弄明白后来怎么了,谁能甘心?
“那年怎么了?”腊月急得问道,“之城平时不爱说这个,我也没问过,是怎么个往事您给说说看。”
两人从张家少爷可能是换过的一直说到了之城爷爷的事,真可谓是闲话没娘越扯越长,这会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眼看离晚饭还有一会呢,索性说说话也行。
于是,常嬷嬷便认真的想了想,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件事啊,可是漳河两岸许多人家的痛,这得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少夫人你不知道那时候邺城和漳河南边的相州互相生意来往红火,他们那边的喜欢咱们这里的瓷器啊,棉布啊各种东西,他们那边的油啊茶啊什么的在邺城也价廉物美,这两边的来往可密切了,全仗着漳河的船来往摆渡。”
腊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记得小时候我爹好像说过一桩漳河水祸,莫非嬷嬷要讲的就是那件事?”
“少夫人竟然知道?”常嬷嬷连忙应和,“就是那个了,那件事后来官府张贴了布告禁止民间议论,年轻一辈儿知道的可真没几个了。”她点亮台灯,将窗户关上,又把一条毯子盖在腊月腿上,这才坐在旁边的矮凳靠着桌子腿,正儿八经的讲起来那桩往事。
“那年正巧是八月初十,眼看快十五了,漳河里的船过节也要休息的,初十算是节前最后一回开船,两岸的商户谁都赶着把手里的货发出去,好过个消停节,所以那天的船格外忙活,船上人也格外的多。”
“当时我和我家男人就专门在渡口上天天推着车卖炒货,都不用费劲就能赚到钱,那天最后一班船从对面驶回来就停工休息的,船上有五十六个人,其中就有之城的爷爷奶奶,当时他们是往对岸送脂粉的,”说到这里常嬷嬷笑道,“那时候你爹还没有来咱们邺城呢,张家的脂粉算是当时的邺城数一数二的头等好。”
“我知道,”腊月一笑,“嬷嬷不必忌讳这个,的确是我爹来了后抢了张家的脂粉生意。”
“嗯,你说那漳河也就十几丈宽,平平静静的河面等船到了河中间的时候,突然冷不防就起了个冲天巨浪,把个三丈多长的大船整个立了起来扣了下去,一船人都被扣到了水下,怪的是那浪头一点也没有歇的意思,一个接一个的,也不见风就是接连起浪,弄的两岸的人会水的都不敢下去救人,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停,人……当然就没有幸免的了。”
腊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对着房内的观音合掌顶礼,“这可真的是天灾了,想必是合该有这么一场灾难,只是却可怜了那五十六条人命了,大过节的生生把个团圆节弄成了丧亲节。”
两人正说呢,就有寺内小沙弥过来请吃晚饭,常嬷嬷连忙点起灯笼撑起伞和腊月一起去了。
金指安排的这顿素斋简单却很好吃。腊月瞧着饭桌上的吕立新,心里又想起来常嬷嬷说的像之城爷爷的事来,心想回去邺城后倒要好好弄明白这件事了,于是便热情的和吕公子说着话,暗自却在思忖该怎么找个借口和常嬷嬷一起去他们家一回,让嬷嬷辨认下吕家老夫人是不是当初她所救的那位女子。
她如今对家里婆婆的事越发好奇的不行,婆婆对她娘家的事也是极为忌讳,就连之城都不敢问一句,这真是个大大的疑点,也难怪年轻时候被人疑心是妖怪变的了。
金指从来话少,吕公子到了寺里似乎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一顿饭只有腊月心里存着亲近之意,不停的和吕公子聊这个那个的,又是请教瓷器的辨别,又是称赞他们家发明的“化妆土”这门烧瓷方法简直是天大的贡献。
直把个吕立新夸的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图谋不轨,到最后腊月都感觉到吕公子和金指一起奇怪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要多不对劲有多不对劲,这才讪讪的不作声了。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饭后腊月便匆匆告辞了,回去和常嬷嬷又说了几句话,就困的打起了呵欠,她笑道,“人常说闷上心来瞌睡多,还真是。往常也是这么忙碌一天,甚至比这还要忙,可一点也没觉得困,今天听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新闻故事,这心里就有些消化不来,困乏的不行。”
常嬷嬷为她铺好床铺,便告辞回自己房里去歇了。
谁知腊月晚饭心不在焉,自己面前最近的就是一盘木耳和菠菜,她只顾着找吕公子说话没注意,净挑着自己面前的吃,吃的多了半夜就闹起肚子来,于是便起夜到以前曾听金指和蓝梦私会的那处茅厕去解决。
不想这次竟然又被她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弄得腊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这凤凰寺的茅厕命里相克,不然怎么每次上个茅厕都要撞到了不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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