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竹问:“早知如此,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时雨迷茫:“哪样?”
戚映竹咬唇,她不能当一切都没发生,她鼓起勇气,眼睛坚定地看着他,不躲闪:“你一时待我、待我……那般亲昵,一时又要伤害我……你这般反复无常,让我怎么想呢?时雨,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时雨望着她。
他目光压下,低下头。
戚映竹:“时雨,你说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时雨低着头,好一会儿,他艰难道:“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他可怜巴巴地抬头:“你别问我了。”
戚映竹一怔,一时被他的可怜弄得心软,然她仍然狠下心,说:“我不能当你没有举起那三枚银针。我不会与想伤害我的人……好。”
时雨重新低下头。
屋舍中静谧,烛火摇晃,帐中气息浅微。戚映竹已经不再落泪,而是等着时雨的答案。她不在乎他是江湖人,不在乎他是神秘少年,只要他喜爱她……可她也不愿自虐,奢求他的一点儿爱。
时雨问:“你真的想知道?”
戚映竹:“嗯。”
时雨抬起一只眼睛,他古怪地笑了一下,说:“以前也有人这么想知道,后来就要杀我了。”
戚映竹后背上窜起一阵冷汗,不等她开口,就见时雨无所谓道:“随便你吧。”
他伸出一只手,压在她心口,掌心下,便是她滚滚跳起的心脏。
戚映竹一时呆住。
他、他、他……的手,放的位置……
戚映竹脸刷一下烧红,她抬手就要推他,手腕却被时雨另一只手按住。戚映竹挣扎,但他的手紧紧地压着她的心脏,手掌下,少女的心跳果然越跳越快。
戚映竹羞怒:“你干什么!手放开!”
时雨拉着她的手,贴着他掌心,与他一同听她自己的心跳:“你听,你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戚映竹:“放开我!”
她脸红如血,眼神躲闪,本来苍白的肤色也染上了红霞,喘息微微。时雨确定她听到了,才松开手。紧接着,时雨抓着戚映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戚映竹掌心下的少年心脏平稳跳着,戚映竹因羞窘而脸红,可她眼神闪烁,确实不明白时雨什么意思。
时雨握着她的手不放。
慢慢的,戚映竹镇定下来。她手掌贴着他的心,心中的疑虑渐渐升起。戚映竹抬头,与他干净清澈的眼睛对视。时雨迟疑着,说:“你……心跳很平稳。这说明什么呢?”
时雨:“我靠近你一下,你情绪波动总是很大。我摸你心脏,你心脏就跳快。你摸我心脏,我却没什么感觉……你现在懂了么?”
戚映竹脸色微白。
时雨对她一笑,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我感觉不太到正常人的感情啊。
“我一直不太有这种情绪波动。我最多的感情,就是弄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那样。可我最近……开始有这种情绪了,我很害怕。”
时雨看着她,一字一句:“央央,我什么都懂的。”
他又否认自己:“可是同时,我什么都不懂。我根本就……根本就不太能理解你的感情。”
时雨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举针,你就会自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哭,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我……我靠着经验在理解你们,但是我不是真的能够理解。
“我那么对你……是因为我太害怕。我不是真的想杀你,我是怕你让我变得更加奇怪。
“央央,我已经是个怪物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戚映竹凝望着他,静静地、错愕地听他说这些。她从未见过时雨这样的人,看他目光闪烁、努力跟她说话,看他时不时看她一眼、害怕她会躲开……戚映竹对他的那腔怀疑,反而弱了下去。
时雨最后迷惘道:“因为这样,我身边才一个朋友都没有。只有秦随随……但是她也是利用我吧。大家都把我当工具用,其实我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反正他们怕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央央,我说明白了么?”
他对她道:“我是怪物。你怕了么?”
戚映竹眼睫毛上的一滴泪落下,溅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时雨见她又落泪,心里更慌。
他天真无比道:“但是、但是你不要怕……我真的、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已经决定自掏腰包,不会再碰你了。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但是我还是会偷偷看你的……我不会让你知道的,你别伤心啦。”
时雨说完,便觉心痛,然而他确定自己不想她消失,便决定自己消失在她面前。时雨一点点、留恋地推开与她相握的手,他忍着不舍,用眼神跟她告别。
时雨小声:“我走啦。”
手指一点点松开,时雨身子向后退,手指与手指即将脱离时,戚映竹回过神一般,蓦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仰头看那个站在床榻边的少年。
时雨不能明白地低头看着她握住他的手。
戚映竹眼中泪落,她靠他的手撑着,一点点跪坐起来。戚映竹鼓足勇气,倾身抱住他腰身,脸埋在他怀中,听着他此时依旧没什么起伏的心跳。
戚映竹心里心酸,又觉得好笑。她和时雨,一个病秧子,一个没感情……倒真是,有趣。
戚映竹小声:“别走了。时雨,你不是怪物,我会教你的……你说讨厌我,想杀我,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感情了。
“时雨,来找我玩儿吧。陪我玩两年……然后你就能成正常人,交到朋友了。”
时雨心里欢喜,当即道:“真的么?我可以找你玩儿?你没有要我走?为什么是两年啊?我可以一直找你玩儿啊。”
戚映竹心里想,因为两年后,说不定她便病逝了。她在生命的最后两年,能有一段书上写的那般感情,已经很美好了。她也会努力教时雨正常人的感情。
若能教会他,两年后他就可以有自己的朋友;若是教不会他,两年后她不在了,他也不会太伤心。
戚映竹心里那般想,口上只微微笑,温柔答:“因为两年后,我就要回家嫁人,不能陪你玩了。”
时雨闷闷不乐,心中有杀念浮起,却因眼下太温馨,而不敢暴露自己的杀机。他笑道:“好!一言为定!”
时雨伸出手要与她拉钩,戚映竹一怔,时雨不安地问她:“真的会和我玩儿,会理我,不会赶我走了么?真的不会嫌弃我么?不会嫌弃我不懂么?”
戚映竹垂目,轻轻地用小拇指与他相贴。她道:“我若心慕你,你是乞儿我也愿,是地狱修罗我也不怕。高坐明堂或尘埃加身,银钱万贯或乡野小户,国之贵胄或侠客天涯,我都不在乎的。”
她隐晦地向他告白,他却因她文绉绉的话,而再一次听不懂。但虽然没听懂,在戚映竹红着脸偷看他时,时雨忍不住俯身,喉结滚动,将她脸颊上的一滴泪舔去。
戚映竹娇嗔:“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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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便好像真的有了生气,真的活了过来。
她不再提自己悬梁的事,也不跟时雨解释。时雨缠着想问她,但一晚上的折腾,戚映竹疲累无比,说自己要睡了。时雨心中觊觎她身上的香气和柔软的床榻,便不想离开。
他振振有词:“你自尽了!我要看着你,防止你再次自尽!”
戚映竹实在太困,又因两人说开一些事,她没之前那般避讳时雨。戚映竹向床下扔了一床被褥给他,便拉上青帐,困顿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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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帐子垂地,戚映竹迷糊地睁开眼,感觉到些许异样。
她刚刚醒来,尚未清醒,迷糊地看着时雨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床帐里,他低头,抓着她的一只手臂,好奇地打量。他的脸一点点低下,鼻尖蹭到她臂上肌肤。
戚映竹登时被他吓醒,手往被褥中缩:“时雨,你又做什么?”
时雨紧扣住她手臂,不给放开。他抬起眼时,让戚映竹松口气,因少年眼神干净清朗,并无欲意。时雨单纯地抓着她手臂,新奇地指给戚映竹看:“你看,你这里有个红点,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我擦不掉。”
他想了想,补充:“也舔不掉。”
戚映竹怔忡:……他什么时候舔了?
戚映竹迷迷糊糊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霎时脸微红。然她想躲开,时雨总不肯将手还给她。他盯着她,戚映竹忍笑道:“当然弄不掉了。这是‘守宫砂’。”
她说完脸红,飞快看他,心想说不定很快就没了。
不想时雨恍然大悟后,兴致盎然,挽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臂:“我也要‘守宫砂’。”
他催促戚映竹:“你也帮我弄一个。我想和你一模一样。”
戚映竹:“……”
她语气古怪:“你知道‘守宫砂’是什么意思么?”
时雨瞥她一眼,说:“知道啊。”
然后他脸忽然刷地一红,飞快瞥她一眼,嘀咕:“我没有和女人睡过啊,我当然能点‘守宫砂’。”
戚映竹被他的脸红弄得不自在,结结巴巴道:“时、时雨,以后这种话,你不必告诉我……你、你先出去,让我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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