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月说是面壁思过,结果还是被迫破了戒。
事情散场之后,他在段折锋这边坐了一会儿,干脆把一杯茶喝完。
段折锋揶揄他:“如何,还回去禁足吗?”
江辞月犹豫了一下:“……算了,我不太放心。”
他将茶盏放下,看了一眼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于是招来一个纸人力士,令其帮忙整理房间,又在外间放下蒲团。
江辞月说:“你一个人在这,没有人照顾的话,难免被人暗算。我就在这外间冥想吧。”
段折锋双目失明,被李想栽赃陷害,藏了凶器进来也不知道,差一点要做替罪羔羊——江辞月就是这么想今日之事的,于是万分自责,又怕有什么人还怀恨在心,当即决定留在这里,好好守着段折锋。
段折锋挑眉问他:“这么说,你是等于在我房里禁足了?”
江辞月很平静:“嗯。”
“那就要叫人送两份饭菜。”段折锋慢条斯理道,“我们两人在一个房中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也不出门、不见人,你觉得旁人会怎么看?是不是连新婚燕尔的夫妻都不过如此?”
江辞月不平静了,耳尖应声而红。
但他红归红,做下的决定还挺坚持:“我问心无愧就行。”
段折锋沉吟片刻,坏笑了一下:“若我问心有愧呢?”
“你,”江辞月面红耳赤,“你不准有愧。我只是在这里面壁思过,又不是……”什么“新婚燕尔”,全当没有听过。
段折锋生怕他要把自己点着了,就宽慰他说:“没事,索性也没有别人听见,你慢慢害羞。”
江辞月:“……”
傍晚时分,江辞月果然在外间打坐冥想。
段折锋令纸人力士去打了热水,准备在房间里沐浴。
江辞月一开始还没明白,抬眼望了过来,看见段折锋刚解了腰封,披着件外衣,摘下眼纱,紧闭的双目下鼻如悬胆,侧脸在烛光中柔和如玉。
他走过来将内屋房门阖上。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江辞月这样的正人君子,光看见别人的中衣都觉得过意不去,连忙转过头。
他听到段折锋在里间道:“你要想沐浴,也可以现在进来。”
江辞月结巴了一下:“休要胡言乱语,我……我又不是登徒子。”
说完,他看了一眼房门上、烛光映出的人影,段折锋显然正在更衣——
江辞月眼观鼻鼻观心,想了想,又调转了方向背对房门,又想了想,再令纸人力士守在门口,整个把里面的灯光都挡住了。
房间内,段折锋慢慢躺进了浴桶里。
热气蒸腾上来,他沾水擦拭了一下脸颊,双目赫然睁开,其中晦暗难明、深沉似渊,哪里有半分瞎子的感觉。
角落里,妖狐容雩不敢偷看,讨好地捧起了那条蒙眼黑纱,顶在自己的小脑瓜上:“尊主,尊主,我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段折锋笑了笑,并没有答话,重又闭上双眼。
小狐狸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充满兴奋地化为一团影子,从窗棱里挤了出去。
须臾,一道金光从段折锋眉心之中飞旋而出,直冲向天际。
外屋中,江辞月突然心中一动,似有察觉。
但他甫一抬头,还没看到段折锋的身影,先又羞愧地低下头——人家正在里面沐浴,我老想去看他干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很有负罪感地咬了下舌尖,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
桃源村外,一棵巨大槐树下。
李想的骨灰被村民们倾倒在了此处——他们不想污染桃源绘卷中唯一的水源,又不打算大兴土木让仇人入土为安,索性洒在了槐树下。
在民间传闻里,槐树乃“木中之鬼”。坟上栽槐,就足以让人死后不得安宁。
此时,一道元神从天空上降临,就站在槐树之下,看见微不可见的灰粉在泥土中散落。
他身后,一只小狐狸头上缠着黑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尊主,等等我!我虽然并不精通招魂,但也可以试一试……”
元神看了他一眼:“试一试?”
容雩摩拳擦掌,本想好好为尊主办一件事,证明自己除了做炉鼎之外还有别的价值。但他刚抬起狐狸爪子,还没掐指算起来,先就脸色一僵:“我、我还需要李想的生辰八字,或者一件生前的贴身之物,才能有把握把他招来……”
元神嫌弃他:“老实做你的宠物吧。”
妖狐受伤极了,原地蜷缩成一团,六条尾巴齐齐蔫巴在地上。
——招魂本来就需要这些东西啊!人家江辞月又要生辰八字、又要符纸、又要亲人去喊魂的时候,您可什么都没说!
元神在李想的骨灰前站定,伸出模糊的手指,在半空中汇聚魔气,勾勒图形。
容雩好悬没把自己的眼珠给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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