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都是迷信,我们不信的。”秘书连连摆手,“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等泥石流完了,就赶紧出去,别再来搞直播了。”
路迎酒坚持要给。
来回推辞几次,那秘书嫌麻烦,就随便伸手接了:“好好好,我拿了就完事了。”
他想从路迎酒的手中抽走平安符。
但是一下子没抽动,路迎酒没松手。
秘书愣了一下,抬眼看向车内。
路迎酒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漂亮的、棕色的眼眸很干净,其中像是有他的倒影,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路迎酒就松开了手,对他笑了笑:“拿好了啊,可别弄丢了。”
秘书小声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在说啥。
敬闲开车回了酒店。
他们把越野车停好,又去了红衣服的房间看了眼。
病人的伤口虽然还红肿得厉害,但是烧退了,脸色也不再死白。他安静地裹着被子睡着了。
路迎酒给他量了量体温,又画了两张新符纸给他。
临走前,红衣服问他:“所以,有没有知道这蜘蛛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常年往山上跑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毒的蜘蛛,跟毒蛇都快有得一拼了!”
路迎酒轻轻摇头:“现在情况还不清晰,你们尽量别再出去了。”
红衣服连连答应。
和红衣服道别后,路迎酒上楼去了叶枫的房间。
在他和敬闲去山脚的时候,叶枫和小李把整个酒店都检查了一遍,就是为了找蜘蛛。
小李特别怕蜘蛛蟑螂之类的东西,在四洞屠宰场的飞天大蟑螂,已经让他吓得够呛。现在还叫他去找蜘蛛,他全程都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但任务到底是完成了。
他们在酒店四处贴了符纸,还找到了不少蜘蛛。
和路迎酒遇见的大多数蜘蛛一样,那些都是很普通的蜘蛛,没什么特别,迈着大长腿,八只眼睛圆滚滚。
路迎酒把玻璃瓶里的人面蜘蛛给他们看了。
那两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本来叶家的人说要过来的,但是因为这泥石流,计划也暂时搁浅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研究了。
叶枫说:“不会它的花纹就长这样吧?”
“难讲。”路迎酒摇头。
叶枫又说:“没事,你们先回屋子休息吧,今天这又是上山下山又是跑出去找蜘蛛的,太累了。待会我和小李出去,再向村民打听打听情况。”
小李则又瘫痪在床:“我做梦都没想到,驱鬼还要和这种反人类的生物打交道……蜘蛛蚊子蟑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路迎酒说:“蜘蛛是益虫,蟑螂也有药用价值——康复新液知道吗,就是美洲大蠊的提取物。”
小李立马面如菜色,好似下秒就要吐出来,说:“那蚊子呢,蚊子不可能有存在的价值吧?”
“确实,”路迎酒说,“蚊子极有可能是一种、即使灭绝了,也对生态平衡没有影响的生物。所以万物有灵,除了蚊子。”
小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边诅咒蚊子一边躺平了。
叶枫还拿着人面蜘蛛在研究呢。
路迎酒拉了张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来,问:“疗养院的事情,和村子是完全没关系吗?”
“什么意思?”叶枫愣了下,“没有吧,这村子里全是普通人,能和鬼怪有什么关系?疗养院出事那会,叶家人也怀疑过,但研究来研究去,觉得应该就是村子里的风水好,才没让鬼怪进来。”
他又说:“还是你是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但这个村子里,确实是有点奇怪之处。”路迎酒说,“叶枫,你知道左撇子的比例吗?”
“不知道啊。”叶枫更懵了。
路迎酒说:“这种数据很难调查,大概认为先天左撇子的占比在10%左右。而现实中,有不少父母发现孩子是左撇子后,会刻意矫正成右撇子,所以实际比例可能更低。”
“所以呢?”叶枫挠挠头,“说实话,我就是那种被父母矫正成右撇子的人。我左手也能握笔写字,但平时做事情,还是习惯用右手了。”
“昨天傍晚,我和敬闲去发了一圈平安符,”路迎酒说,“就是最普通的平安符。”
他拿出一张递给叶枫。
叶枫下意识接了,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那纹路非常清晰漂亮,他说:“这不就是你画的吗,我挑不出啥毛病。”
路迎酒说:“你是用哪只手接过去的?”
叶枫看了眼:“右手啊。”
“大部分人接东西时,都会自然而然用自己的惯用手。”路迎酒说,“我昨天大概发出了二十多张平安符,给我开门的人,无一例外是用左手接的。而且我们刚来时,村口有一群小孩子在玩游戏,不论是放风筝,还是玩抛接球的,发力的手都是左手。”
他顿了下,又说:“刚才我遇见了冯茂的秘书,递给他符纸的时候,他也是用左手接的。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叶枫完全懵逼了:“啊?他们都是左撇子?一村子的左撇子?”
“很可能是的。”路迎酒点头,“按照自然比例、或者大众的文化来讲,这都是不可能的。我的猜想是,村里可能有某种传统。你二爷没有提过?”
“没有啊,我完全没印象。”叶枫说,“不过你也懂得,我连‘拜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很可能忘记了不少事情……这样吧,待会我和小李出去的时候,顺便问一问。”
路迎酒就和敬闲回房间了。
忙活了一天,确实是很累了。路迎酒热了一杯牛奶放在床头,然后换了一身家居服。
那家居服大了一号,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他一边喝牛奶一边看书。
浴室中水声阵阵。声响停下的两分钟后,敬闲带着一身水汽从里头走出来了。
路迎酒又翻了几页书。
但他的心思,其实早就不在书上了。
他一抬眼看向敬闲,说:“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敬闲一下子来精神了,坐在了他的床边。
路迎酒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冷香——洗澡过后,那味道非但没有被沐浴露盖住,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问:“还是车上的那个话题……我还挺好奇的,你的条件那么好,怎么还被大师忽悠着来和我结婚了。”
神官之间婚配,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愿意与生者成婚的,一般都是些小鬼怪。
敬闲愣了一下:“忽悠?”
“对呀,就是那个为我主办婚礼的江湖大师。”路迎酒说,“他把你的碑位摆出来了,虽然看不见名字和生辰八字,但终归是把你叫出来了。”
没想到敬闲一脸茫然,说:“我不是被叫出来的,我在阳间根本就没有碑位。”
路迎酒:?
敬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个是包办婚姻吧。我俩都是被忽悠着,稀里糊涂结了婚?”
这回换路迎酒茫然了。
他说:“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敬闲情绪激动,然后路迎酒又被他一把拉住了手,动作太大,害的他差点把手中牛奶洒在被子上。
敬闲看着他说:“别管你那什么破大师了,他水平不行,根本什么鬼都没召唤出来。我是自己过来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路迎酒愣怔几秒。
敬闲的眼中亮晶晶的,似有火焰在燃烧。
他想起来了,敬闲是给他提过一句“我们的缘分,开始得可比你想象的早很多”。
当时,他以为敬闲是在表达自己的情深义重,就没太在意。
可是现在……
路迎酒问:“我们……有过前缘?”
“对。”敬闲说,“但我不能说,得等你自己想起来。”
路迎酒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真是前尘往事,敬闲直接告诉他了,是会被法则制约的。他很可能会付出阳寿的代价,而敬闲身为神官,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就像是那些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若是泄露太多天机,会遭到厄运。
那是存在于苍穹间、无形的天道法则,不容半点亵渎与挑衅,同时约束着鬼与人。
驱鬼师自然是明白这点的。
世家尤其如此。
像是叶德庸办公室中,那副巨大的、运笔锋利的题字写着【天道】,指的便是此物。
敬闲说:“不过,等你想起其实不大现实。因为准确来说,那是我的前缘,而不是你的。”
“什么意思?”路迎酒拿着牛奶,歪了歪脑袋。
“因为对于你来说,那是太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敬闲说,“小到根本就想不起来。”
而对于他来说,则是生命中的剧变,从此再也无法忘怀。
敬闲又说:“其实,我还有很多想告诉你、想给你看的东西。”
有些东西如果不去鬼界,是看不到的。
他没办法向路迎酒展现百鬼朝圣时的盛况,也没办法带路迎酒,去鬼界的深渊上走一走,任罡风吹起衣角——走到正中便是一树繁花,每分每秒都在轰轰烈烈地盛放与凋谢。
风起时白花纷飞,带着微光与冷香,如雪一般向深渊坠落。
然而深渊之下没有尽头,所以它们的下坠也没有终点。鬼界的时间无休无止,神官的寿命无穷漫长,这由花瓣组成的长河亦是永恒的。
一瞬花开一瞬飘零,白花无名,生死刹那。
那也是他的诞生之处。
敬闲说:“可惜,那些东西不大方便展示。”
“什么东西?”路迎酒问,“还能不大方便展示?”
敬闲一笑。
他心里想的是赏花,最好找几朵漂亮的,和大钻戒一起送给路迎酒。鬼界的宝石那么多,做成钻戒都能几十种不重样。
殊不知他此刻正坐在路迎酒的床上,挨得近,刚洗完澡的体温炽热,还紧紧拉着路迎酒的手,再往前一凑就能直接欺身压上床了,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姿势和距离。
他目光炯炯,这一笑带着一如既往的邪气与侵略性,说:“等你看到就知道了,很惊喜的,保证满意,你肯定会喜欢到爱不释手。”
路迎酒:“?!”
他反复打量了一下两人的姿势,牛奶也顾不上喝了,伸手飞速把领口纽扣扣好,挡住锁骨和大片白皙的皮肤,然后往下一钻进了被窝,严严实实地盖好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敬闲,暗含警告的色彩。
敬闲:?
作者有话要说: 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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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和冥主成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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