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棂起床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吼完之后才意识到是云汉回来了,顿时面色复杂。
这家伙是吃错了什么药?之前出宫的时候偷偷掉队,现在又莫名其妙向他邀欢,难道是知道他生气了,特意来哄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免除责罚?
宋棂不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这样的猜测非但没有让他觉得高兴,反而更显悲凉。
果然,云汉是迫于权势才会委身于他,其实碰他的时候心里恨得要死吧。
若是换了旁人,肯定会想强扭的瓜不甜,干脆放过云汉也放过自己,换个人或许更容易找到真爱。但宋棂不一样,他从记事起就缺乏关爱,唯一疼他的祖父也是严厉颇多,极少给予关怀,因而他从未奢求过真爱。
他想要的,仅仅是以爱为名的假象包装粉饰过的桎梏罢了。
强扭的瓜不甜又怎么样,他扭下来就高兴了。
云汉厌恶他又怎么样,只要他一天无法逃离,就得一直陪伴他,追随他。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活着的时候没人爱,那遭人恨也是一种被人记住的方式,他注定要做那附骨之疽,即便是死了,也让人刻骨铭心,想要将他剥离,就要做好把自己身体剖开的准备。
宋棂看向云汉的目光逐渐泛起冷光。
云汉察觉,只来得及抬起头,就被迎面扑来的人影狠狠地压回了榻上……
*
宋桥的出现于宋棂来说无疑是一道催化剂。
他将外面的大好河山以语言的方式带给了宋棂,成功勾起了宋棂对外界的向往。加之宋棂刚刚想通他与云汉貌合神离的关系,更加不想待在宫中,某次宋桥提了一嘴微服出巡,宋棂立刻便同意了。
原身以前就喜欢南巡,一走一两个月的那种,那时朝中大小事务全由黎相和高统一手操办——当然了,平时小皇帝也不批奏折,在与不在似乎没什么分别。
云汉就是他南巡时带回来的。
宋棂刻意选择了故地重游,沿着长江一路南下,半个月后,便抵达了当年捡到云汉的地方。
“当初你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孤面前,孤当时就想,这家伙脏兮兮的,可别弄脏了孤的车驾。但谁又能想到,当初的小可怜好好打扮打扮,竟也别有一番姿色,是不是?”
宋棂说罢,轻佻地在云汉下巴一挑。
云汉面露窘色。
宋棂自知是在胡说八道,原身的想法他怎么会知道,他就是故意这样说,想看云汉的反应,果然让他十分满意。
“陛下别打趣卑职了。”云汉垂眸,活像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
他知道,小皇帝最喜欢他这般模样。
——这也是他无数次实践得到的经验。
宋棂笑得十分开心,又言语欺负了他几句,便撑着下巴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窗外细雨连绵,细长的柳枝随风摆动,甚至有几缕调皮地打在了马车上,恰好拂过他的手背。之前柳婕妤说江南一直在下雨,如今看来,似是从四月下到了现在。
“陛下,外面还在下雨,小心受寒。”
自从南下以来,云汉的话似乎越来越多了。
“一点雨水罢了,孤的身体还不至于这么弱。”宋棂说着,却还是放下了窗帘。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车。
宋棂猝不及防,身体猛地朝前扑去,被云汉一把捞进了怀里,才免于脸着地的下场。
“怎么回事!”云汉高声喝问。
“陛下,有刺客,您千万别出来!”马车外的金吾卫回道。
刺客?宋棂下意识看向云汉。
这里毕竟是当年云汉和小皇帝初遇的地方,他不得不怀疑云汉事先给刺客们通风报信,这才导致对方得知他们的行踪,特地挑选了这个人烟稀少的官道行刺。
却不想这一抬头,恰好与云汉凝重的视线相对。
宋棂一顿,心说自己猜错了?
就在他暗自分析的时候,车厢外已经激烈缠斗了起来。
作为皇帝,即便套了个“微服出巡”的名头,随行侍众也必然少不了,一再轻简过后,依旧浩浩荡荡地缀了一路。也得亏带的金吾卫多,不然这会儿直接就被瓮中捉鳖了。
宋棂想看看外面有多少刺客,又担心掀开窗帘后会被直接扎成刺猬。
云汉看出了他的焦虑,闭眼倾听片刻,道:“陛下,刺客约有十五名左右,大约是金吾卫人数的一半。”
宋棂稍稍安心。
然而下一秒,只听到马匹剧烈嘶鸣,原本已经停下的马车竟开始疯狂地往前冲,宋棂被云汉护在怀里,二人均因惯性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了后车厢上。
打斗声逐渐远去,追赶声也十分模糊。
宋棂被颠得不行,艰难地说道:“能、能把马车……停下吗?”
云汉点点头,同样艰难地稳住身形,将车门一把推开,而后瞳孔猛缩。同样面露惊惧的还有宋棂,因为无人驾驶,发狂的马匹竟横冲直撞地来到了一片弯道,马儿倒是险险地拐过弯去,庞大而笨重的马车却整个侧翻过去,被拖行一阵,从斜坡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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