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相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他,恍惚间,竟有种女儿复生的错觉。
“棂儿,”黎相一开口,才发觉自己有些更咽,“你近来过得可好?新帝对你可好?”
宋棂放下手中的玩具,抬头,淡然一笑:“还不错,外公呢?”
黎相苦笑:“外公一切都好,只是挂念你挂念得厉害,生怕你吃了苦头。”
宋棂道:“不会的,他答应了不杀我。”
黎相道:“他说你就信?”
宋棂道:“不信也没有办法啊。”
黎相恨恨:“真是没想到,那云汉忘恩负义,你待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他却起兵谋反,简直罪无可赦!”
说忘恩负义倒不至于,宋棂心知肚明,除了他及时穿越过来,免除了云汉以后会遭受的虐待,他还真谈不上对云汉有恩。他当时也不过将云汉当做慰藉感情的工具罢了,云汉因此觉得受辱也无可厚非。
但宋棂不愿看到黎相与云汉针锋相对,为了这个爱孙心切的老人,他只得宽慰:“外公,皇位是我自愿禅让给云汉的,你以后不要再拿这个说事了。”
黎相不可置信:“真的是你自愿的?”
宋棂点头。
黎相欲言又止。
宋棂道:“而且,我是否有资格做皇帝,外公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黎相脸色微变:“你都知道了?”
宋棂道:“很早就知道了。”顿了顿,“这个皇位,我也很早就不想坐了,这次不过是借机而为。云汉是有治国之才的,之前我说要批奏折,其实那些奏折都是他批阅的。”
“是他?!”黎相大骇。
“所以外公,他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好,此事暂且不提。”黎相还未从冲击中醒神,“关于你的去留,他可有说何时放你离开?”
“他似乎,不愿放我走。”
“为何?”
“若我知道就好了,或许是因为我当初让他替我暖床,如今身份调换,他也想羞辱于我吧。”宋棂只是随口一说,黎相却信以为真。
“冤孽,冤孽啊……”他悲叹。
*
云汉漫步在宫廷中,略感疲惫。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时一时冲动铸成大错,这才导致宋棂对他信任全无,还以为自己将他留下是为了羞辱。他自己造成的苦果,无人可怪,无人可罚,只能盼着时间能够证明他对宋棂的真心。
不知不觉来到了宫门处。
远远便瞧见一个青年在与守门的侍卫争执。
“我是金科状元,我要见当今圣上,有要事禀报,你们阻拦我,耽误了正事儿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侍卫嗤笑:“还金科状元呢,这天下都易主了。别给我在这儿捣乱,赶紧走!”
“我真的是状元!不信你们去问圣上!”
“赶紧走,不然我们不客气了啊!”
“你们还讲不讲理,我可是黎相的孙子,我……哎!看这里!”那青年忽然注意到云汉的存在,连忙激动招手。
云汉皱眉,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以为他是来找宋棂的,便走了过去。
谁知那青年一看到他便奋力挤开侍卫,喜形于色地冲到了他面前,原本还死死拦着人的侍卫看到云汉都没有发话,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没有将他扔出去。
“云将军,不,现在要称陛下了,陛下万岁!”
云汉莫名觉得刺耳,冷淡道:“你是何人,来找宋棂的?”
黎少白连连摇头:“不不,我是来找陛下你的!”
云汉皱眉:“找我?”他可不记得自己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你忘了吗,我是黎少白啊。”黎少白激动道,“以前我们见过面的,我是宋棂表哥,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城门忽然打开的事吗?”
提起当初的逼宫,就仿佛在云汉心头取血。
他猛地沉下脸:“此事休要再提!”
黎少白急了:“怎么能不提呢,我就是那个给你开城门的人啊!”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将离得近的几个侍卫劈成了呆子,连云汉也瞪大了眼睛:“是你开的城门?!”
黎少白没意识到他的脸色不对,还以为云汉是惊喜于找到恩人,便连连点头,生怕他搞错似的:“是啊是啊,我开的,我看你攻了好几天都没能破开城门,便趁夜帮了你一个小忙。”说完,还一脸的快夸奖我。
云汉只觉得怒气上涌,若非这人是宋棂表哥,他几乎要一掌将其拍死!
在其他人死守城门的时候,这人却替敌人偷开城门,这不是彻头彻尾的叛徒是什么!遑论守城之人还是他的亲祖父,他究竟是愚蠢,还是恶毒?!
其实当初,黎相派兵守城的时候云汉还有点欣慰,欣慰于还有人愿意守护宋棂。
可当他知道城内有人替他们打开城门的时候,云汉是震怒的,震怒于城中出了叛徒。当时他甚至发誓,若是让他捉到了叛徒是谁,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后来得知立太子一事是他误会,云汉一心扑在求得宋棂原谅上,竟是忘了要捉拿叛徒,没想到叛徒今天就主动送上门来,还十分沾沾自喜。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云汉甚至懒得听缘由,立刻让侍卫将黎少白押入大牢。
黎少白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凭什么抓我!”
云汉冷哼:“就凭你私开城门,放外敌入京!”
黎少白大喊:“我那是为你开的城门!我有从龙之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云汉却不准备再听他啰嗦,直接让侍卫堵了他的嘴,拖了下去。
原本糟糕的心情已然更加糟糕,云汉琢磨着宋棂也该和黎相聚完了,便赶回了紫微殿,恰好看到黎相从屋内走出。两人视线相交之时,黎相眼中除了敌意,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云汉错开眼神,直接推门而入。
宋棂还以为黎相去而复返,抬起头,刚要说话,又在看到云汉后默默住了嘴。
“我回来了。”云汉忽略内心的酸涩,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宋棂刚给小太子换好尿片,这会儿正在给他整理衣服,也不看云汉,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汉道:“和黎相聊得怎么样?”
宋棂道:“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还好。”
云汉道:“那事实上,你过得好吗?”
宋棂道:“还好吧,每天吃好穿好,就一点不好,没有自由。”
云汉道:“我只是不想你离我而去。”
宋棂道:“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你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云汉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不需要你?”
宋棂道:“你又为何需要我呢?”
云汉固执道:“我一直需要你,是你不再信任我。”
宋棂无声地笑了。
以前他身居高位,权势滔天,自然拿捏得住云汉。如今他地位不再,与云汉又无深刻的感情基础,有的不过是肉.体纠葛,难道还能指望云汉像原著中对主角受那般对他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如今的执着,不过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
“算了。”云汉一看到宋棂这种表情就害怕,“你说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
宋棂眼睛一亮。
难得云汉不再钻牛角尖,这是要放他出宫了?
半个时辰后——
宋棂坐在小黑背上,身后还有个云汉,一脸冷漠地在皇家马场的草坪上散步。
“以前你曾说过,要在这里将小黑的毛弄脏。”云汉搂着他,贴近他耳边轻语,“我们现在就将它弄脏,如何?”
宋棂:“……”
云汉说着手脚便不规矩起来。
周遭的侍卫早已被屏退,若他们真要在这里幕天席地,也是无人得知。
衣带被一条条解开,落在草坪上,落在马蹄边,一阵凉风从敞开的衣领处钻入,宋棂打了个冷颤的同时,终于忍不住给了云汉一个肘击。
云汉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我让你自由!让你自由!”宋棂忍了这么些天,终于爆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要做皇帝,我让你做了!我现在不过是想要做个平民老百姓,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把我关在皇宫很好玩是吗!把我当成你的战利品是吗!”
宋棂一个拳头又一个拳头地砸在云汉身上,差点把他打下马去。
云汉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窃喜,有一种宋棂终于活过来、不再死气沉沉的感觉。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搂着宋棂的腰,以免他太过激动坠下马去。
“我没有,我没有!”
在狂风骤雨般的拳头中,云汉为自己辩解:“我从未将你当成战利品,也从未想过羞辱你,我只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宋棂捶打的动作一顿:“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我?”
云汉注视着他,前所未有的真诚:“不可以吗?”
宋棂像看怪物一样瞪着他:“你有病吗?”
云汉错愕。
宋棂道:“我以前那样对你,你还喜欢我?”
云汉道:“正因为你过去对我好,我才会喜欢你。”
这回换成宋棂傻眼。
他对云汉……算好吗?让他从侍卫变成暖床人,日日服侍他,不顺心了还会用他的身体来宣泄情绪,完全将他当成一个工具人,这叫好?!宋棂都要怀疑自己对“好”字的认知是否出现偏差了。
还是说,云汉根本就是个受虐狂?
那怎么不见他爱上原著里的小皇帝!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求你不要再和我划清界限了好吗?这个世界上,若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便一无所有。”
*
马场突如其来的告白砸得宋棂晕头转向。
遑论之后云汉还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一番什么叫做“喜欢”,直把宋棂折腾得差点摔下马来,小黑身上的毛也如愿以偿地被弄脏了。
就是不知道马厩的宫人看到会作何感想。
但不管怎么说,云汉的告白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作为从来没有被表白过,即便是示好也是带有目的性的宋棂来说,云汉的那句“我喜欢你”的的确确打动了他。就算不解,就算质疑,他对云汉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软化了一部分,云汉自然有所察觉,一高兴,又把宋棂给做瘫了。
比如现在,宋棂无比庆幸小太子早前被乳母带走喂奶了,不然真是一场糟糕透顶的幼教。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不知节制?”
宋棂哑着嗓子,忍不住问道。
云汉卖力地替他揉着腰:“我以前都是看到你累了就不敢再做的。”
宋棂好笑道:“怕我怪罪?”
云汉实事求是:“嗯,之前不小心惹恼过你一次,之后就吸取教训了。”
时隔甚远,宋棂已经记不太清了:“哪一次?”
云汉道:“你第一次喝醉酒那次。”
宋棂无语:“你倒是记得清楚。”
云汉道:“其实桓国贺寿的时候也有一次,不过你事后就不记得了,还以为是自己缠着我不放。”
那一次宋棂印象深刻,毕竟是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精尽人亡。
可他没想到,那次也是云汉闹的?!
“那次我以为你同意和灵溪和亲,一时吃醋,就……”
“就把我折腾成那样?!”
“对不起。”
“……”
“对了,灵溪现在如何了?”云汉记得他出征的时候,灵溪还被关在使馆里呢。
宋棂撇了撇嘴:“她疯了。”
云汉吃惊:“疯了?”
宋棂道:“嗯,之前被关着的时候只是时不时吵闹一回,但桓国割让国土降为附属国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了。”
顿了顿,宋棂斜睨他一眼:“心疼了?毕竟是妹妹哦?”
云汉失笑:“想什么呢,我连亲生父亲都打了,还会心疼她?不过一直养着她也没必要,回头我让人把她送回她爹那儿。”
宋棂道:“随便你。”
云汉继续给他揉腰。
只是揉着揉着,手便又不老实起来,感觉到后颈被湿热的触感划过,若非身体限制,宋棂一定会跳起来痛打云汉:“你还有完没完!”
云汉立刻收敛,装无辜:“怎么了?”
宋棂没好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后天就是花灯节,这两天我要好好休息,到时候我可不想坐轮椅上街!”
花灯节是雍国有名的灯会活动。
三年一度,这是宋棂穿过来之后遇到的第一届,自然想要一饱眼福。
听闻在花灯节当人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花灯,手里提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若是云汉当初没有“造反”,宋棂也想着是要和他一起去玩儿的,现在虽然中途出了岔子,但依旧没有浇灭他那颗好奇的心。
休养了两天,宋棂总算不用再一瘸一拐走路了。
而且没了桓国这根搅屎棍,他们走在大马路上也不怕遇刺了。为了享受二人世界,云汉特地没有让人随行,只派了少量的精英潜伏在暗处,以确保宋棂的安全。
京城最繁荣的街道上,云汉搂着宋棂,艰难地随着人流前行。
“这人也太多了吧……”宋棂在被踩了两次脚后,忍不住抱怨。
“灯会就是这样的啊。”云汉笑着道,“之前的谷神节不记得了吗?当时要不是我搂你搂得紧,早就被人群冲散了。”
宋棂撇了撇嘴。
忽而见到不远处有卖面具,架子上的面具一个个丑得别出心裁,宋棂忍不住拨开人群往那边进发。好不容易挤到了摊位前,听摊主介绍,他才知这些丑兮兮的面具竟是传说中的花灯神,难怪方才一路上见到不少人都戴着,他还奇怪这些人的审美有问题呢。
传说花灯之神是一名英俊男子,下凡游历期间爱上了一名美貌的凡人女子,两人便私下结为了夫妻。可神仙怎么能爱上凡人呢,历来的神话故事中,动了凡心的神仙都没有好下场。玉皇大帝震怒,将花灯神变为了青面獠牙的男鬼,那女子则成了独角的女鬼。但二人的爱并没有因为容貌的改变就消失,最终双双殉情。
“想要吗?”云汉问道。
宋棂盯着琳琅满目的面具,神色纠结:“可这也太丑了。”
摊主失笑:“客官,这面具便宜得很,买两个回去戴戴,就当是添喜气了。”
宋棂最终还是选了两个。
一个绿色的獠牙面具给云汉,一个青色的独角面具给自己。
不成想两人才刚戴上,远处便传来一声高呼,似乎是什么表演开始了,人群一下子往那边涌去。宋棂猝不及防,错开了云汉伸过来的手,随着人流被挤出老远。
“云汉!”他大喊,却湮没在了人声鼎沸中。
云汉连忙扔开面具,在人群中寻找青色独角的面具,一眼望去却有不下十数个。他在旁人的叫骂中朝前挤去,扯开一个又一个面具,不是,不是,都不是!
“云汉!”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呼唤,立刻挑出人群,站上了路边的屋顶。
灯火辉煌,却无法照亮他心心念念之人的所在。
他把宋棂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本章留2分言的小可爱们发放红包哟,截止到夹子结束,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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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子】
旁边那个阿姨一边卷头发一边说「我儿子十七岁,一米七八,自己偷着练散打,俯卧撑一百多个不费劲,长得还好看,不早恋,在班当班长,有一天他班一个一米八五的小伙儿不写作业,他一把把人家公主抱抱起来了问他写不写。现在要去体校念书,全家都在劝……」
阿姨我觉得你应该关心一下你儿子别的方面。
2("主角都和炮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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