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见过一面。”
能见过谢晓峰的肯定不是简单人。谢昀忙追问:“你在哪里见着他的?”
陆小凤脱口而出:“衡阳平康坊。”
谢昀若有所思。万一京城找不到谢晓峰还能去衡阳看看。
衡阳平康坊仿制长安平康坊,坊中日日夜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陆小凤和谢晓峰都是坊中常客。
陆小凤突然意识到当着孩子的面说人家父亲出去鬼混不太好,连忙转移话题:“敢问令堂是哪一位?”
同为江湖浪子,陆小凤听过不少谢晓峰的风流故事。谢晓峰的“红颜知己”很多,江湖上能叫出名号的都有三四个。
谢昀不答。陆小凤便猜。
“江南七星塘的慕容秋荻?”
谢昀摇头。
“夏侯山庄的薛少奶奶?”
谢昀听都没听过。
“丐帮副帮主的康夫人?还是铁血镖局的……”
谢昀不想随便认一个妈,那无疑毁人名节,于是不耐烦地打断:“哎呀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就当我没有娘亲罢。”
谢昀也的确没有娘亲。他从小就被遗弃在镖局门口,是老镖头养大的他。
陆小凤则脑补出一场大戏。谢昀的母亲可能是个身份卑微的女妓,剩下谢昀以后就死了。谢昀自小便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于是得了谢晓峰的真传和佩剑。可是突然有一天,忍不住寂寞的父亲为了能出去找乐子,把拖油瓶无情地抛弃。于是乎,孤苦无依的少年踏上江湖漫漫的寻父之路。
一定是这样的。谢昀未免太可怜了些,谢晓峰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些!要是他陆小凤当爹……啊不,还是不要当爹的好。要是哪天陆小鸡被一群小小鸡追着找,那铁定要成为全江湖的丑闻。
陆小凤拍着少年的肩膀劝慰道:“男人嘛,同他搞事的总不止一个。你不要恨你的父亲。再说,你会有很多兄弟,相互照应总是好的。像陆小凤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寂寞得很。”
陆小凤不忍心说出另一种可能:将来你遇上很多喜欢的姑娘,到头来会发现她们是你的姐妹。某位大理国的世子已经经历了十分惨痛的教训。
谢昀初来乍到,还听不懂陆小凤意味深长的话。
他同陆小凤约好,两炷香后在细柳巷尾的春华楼碰头。届时陆小凤将给他送来一条通行皇城的红缎带。
春华楼是细柳巷里第一高楼。站得高,望得远,巷子里的大事小事,俱收进楼主的眼里。
楼主风四娘喜欢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同广阔的江河山川相比,春华楼堪比囚笼。若不是为她心底放不下的人,她是万不愿呆在这座楼里的。
因为那人,风四娘不得不留在汴京刺探消息。她从笼里放出两只信鸽。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其中一只就把谢小荻引到了她的身边。
“四姨知道谢晓峰下落了?”谢小荻刚打猎回来,黑色的鹿茸长靴和过膝的熊皮披风沾着不少泥。
风四娘替他把披风取下,又令店里的伙计给小主人去取干净的衣服和靴子。见得谢小荻一脸急切,才缓缓揭晓谜底:“不是谢晓峰,是他的儿子。”
谢小荻的脸上显出诧异之色:“哪里?”
风四娘透过栏杆,指着一楼大厅正在胡吃海喝的黄衣少年。
谢小荻端详良久:“四姨怎知他是谢晓峰的儿子?”
风四娘道:“你看他放在桌边的剑。谢家神剑我也是见过的。若非亲生儿子,谁能从谢晓峰手里拿走他的剑?”
“他或许用偷的、抢的。”说话间谢小荻的拳头已不自觉攥紧。
“我亲眼见他使剑杀人。那一剑之快,我生平见所未见。连西门吹雪也没有那么快。”
“快的也不一定是谢家剑法。”
“我们安插在巷口的眼线说,他曾亲口承认他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
“呵,天底下冒认神剑少庄主的人多了去。死在我剑下的就有二十三人。”
在年近四十的风四娘眼里,谢小荻纵然长到十六岁也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孩子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风四娘不客气地把窗户纸捅破:“我看他与你瞧着几分相似,总是不错的吧。”
风四娘说得一点都不错。何止有几分相似,简直是大几分相似。只不过黄衣少年皮肤细嫩白皙,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阴柔灵动,又多出几分逍遥江湖的洒脱不羁。而谢小荻自小便受母亲的严苛训练,肤色也好,气质也罢,看起来要年长和稳重许多。
风四娘感觉很好,这两兄弟还挺互补的。只是不知两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要是让楼下的人占了先,谢小荻怕是绝对不服。
谢小荻不说话了,只默默观察着楼下少年的举动。
风四娘想到了陆小凤说过的话:“有个兄弟总是好的。一个人难免寂寞。”
谢小荻冷冷地说:“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
“好啊,那我派人宰了他,再把他的剑夺过来。有了谢家神剑,天尊就能开启翠云峰上的藏宝石窟。”
谢小荻是风四娘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的心思她是最了解的。谢小荻本性不坏。父亲、兄弟,他都是恨不起来的。
谢小荻果然喝住:“不可。”
“哦?”
“他定然知道谢晓峰的下落。待我问出来再处置不迟。”谢小荻的视线一刻也未从黄衣少年的身上移开:“人,剑,我两个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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