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伟这边面对着江倾,本来就惶恐,这位大哥二话不说就将他扯到后巷,直接问,你们跟纪荷什么关系?
蒋大伟从小在社会混,知道哪些人是架子货,哪些人真材实料,这位大哥绝对不好应付。
正解释着呢,人家眉头蹙着十分不满意的样子,后院就着火。
“倾哥,一定是我媳妇瞎逼逼了啥。我去看看。”蒋大伟火冒三丈,得到江倾一个眼神的许可,大步流星冲过去。
一边对秋月横眉冷对,一边朝纪荷点头哈腰,“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纪荷冷笑,“我看你去演小品,专演偏瘫,一半表情谄媚,一边表情凶狠——特到位啊!”
蒋大伟忌惮她。
不敢再对秋月暗使眼色,赔着笑脸,“到底怎么了,我改就是。”
“你打她了?”
“……”蒋大伟一懵,眼睛不由自主转向秋月,那抽搐的嘴角仿佛在说,你出卖我!
秋月里外不是人,发颤地拉纪荷,“姐,是他喝醉了……”
“真醉假醉?”纪荷正愁敲打不到江倾,这是送来的题材,立即火冒三丈,正好旁边搁着一条长矮凳,大约是用来洗碗的,她弯腰抄起,在秋月的尖叫声,一板凳砸地蒋大伟倒退大半步。
巷子口的江倾,怔了一瞬。
从室内投出的一道平行四边形的光落在地面。
她站在光影中,单肩背的小白包随着动作晃荡,她扔了矮凳,声音怒颤。
“……疼吗?”
“姐,我真的喝醉了……”蒋大伟抱头,蹲在地上,试图解释。
“不管真醉假醉,她都是你媳妇,你控制不住自己,就他妈自扇嘴巴,把那尿骚戒了!”
“我戒……我戒……”蒋大伟还想瞪自个儿媳妇一眼,可背上痛呢,特长记性,委屈巴巴的一连声承诺戒酒。
秋月抹着眼泪,拉过纪荷的包带,让她消气。
纪荷问,“这些盘子谁洗?”
蒋大伟立马起身,邀功,“当然是工人。她怀着孕呢!”
“呵。”纪荷笑地阴阳怪气。
蒋大伟头皮发麻。
“没怀孕就老板娘亲自洗,怀孕了立马请工人,还是你儿子金贵。秋月算个什么。”她双臂抱胸,随意带了眼巷口,那男人脚步犹疑,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过来。
纪荷冷笑,对蒋大伟,“做人要凭良心。”
“我知道,我知道……”蒋大伟被敲打的下不来台,一张粗狂的脸庞发窘,悄声,对她保证。
“我一定对秋月好。戒酒,肯定戒。等孩子出生,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说完一牵秋月的手,紧紧在她面前握了握。
这对夫妻都来自乡下。
勤劳肯干,日子本该红火,大女儿意外身亡,改变夫妻两人的轨迹。
纪荷低叹,“珍惜眼前人。”
蒋大伟猛点头。
纪荷又将他叫到旁边,低问,“你和那人在巷口干什么?”
她目光如炬。
蒋大伟冒冷汗,强笑,“没啊。”
“少跟我耍滑头。”
蒋大伟无奈,对她笑,“就随便问问,我们怎么认识的。”
“你怎么说?”纪荷眯眼。
“实说,因为我女儿的关系,你来采访认识的。”
纪荷目光没松懈,盯的蒋大伟叫苦不迭,“真的,姐,我这饭店是你一手弄起来的,我全家感谢你,我不会对你撒谎,更不会出卖你。”
“我有什么值得你出卖?”纪荷觉得好笑地一反问。
“是,是,我才有把柄在你手里。”蒋大伟虽然才二十几岁,三教九流的活儿却都做过。
他以前在乡下开摩托车修理店,利用现成的工具造过枪,倒手卖赚了几个钱。
后来秋月接连怀孕,他觉得风险太大了,如果他进去了,全家玩完。
所以来明州讨生活。中途因为女儿的事认识纪荷,她眼尖,看到他以前画的图纸,三两句一套就知道他干过非法的生计,从此有恩、加有把柄,蒋大伟被捏的死死的。
“你知道就好。”纪荷冷望着他,“我今天给你看钢珠.弹的事,不要向他泄露。”
江倾在山上的遇袭,他声称和温以彤有关。
白天一见温以彤,虽然世故精明,但应该没那个胆子。所以她怀疑,江倾遇到的麻烦绝对不简单。
甚至可能和她有关……
本来,这只是纪荷的猜测,毕竟他身为刑警,又剿了楚河街那么大一黑窝,得罪人肯定不少。
可直觉这东西,纪荷从来没错过。
她拿着打中他的那颗钢珠.弹询问蒋大伟,果然是行家,立马认出这颗弹出自哪里。
纪荷刚拿到消息,不想将江倾扯进来。
刚好有温以彤这个挡箭牌,将错就错,绝不声张。
结果他和单独和蒋大伟一通聊,让她背脊发凉。
回去时,蒋大伟这个没眼色的自告奋勇要给江倾开车。
纪荷一喝:“好好照顾秋月,有你什么事!”
她甚至有点后悔,将江倾带来这里吃饭,她的私交圈子,不该让他涉足……
这会儿更加不可能让蒋大伟和他单独相处。
“没事。我叫了代驾。”他发声,没醉音,顶多有点热燥的状态。
纪荷惊讶望他。
他眼睛漆黑深邃,倏地一笑,融化了里头的冷,温柔无比的嘴角,“还是你要送我?”
“不了。”纪荷没好气瞟他一眼,“您自生自灭吧。”
江倾偏头笑。
巷口灯光照亮他发红的锁骨。好像故意仰头,将脖颈和锁骨露出,让她看到上面的大片红,他是真醉,没撒谎。
纪荷懒得看他,两人在巷口等了十五分钟,代驾到,她挥手离去,头也不回。
江倾在原地抽完半支烟,才深深看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又转回来看身后漆黑无比的小巷,若有所思,上了车。
……
第二天是乔景良生日。
纪荷收拾一番,带着出狱归来的雁北到湖景澜园。
一下车,别墅的保安就不长眼色的让她把车停去后院,叽叽歪歪,“修空调的怎么今天来?主家生日宴呢!”
纪荷戴着鸭舌帽,辨认了一眼保安,是个新来的,不认识她正常。
她已经有三个月没回来过。
而雁北呢,有三年整。
两人在保安眼里瞬时成了开汉兰达不入流的空调维修师。
雁北压着脾气笑,随手一指花园里正在bbq的一个男人,吼道:“蒋传兵——死过来!”
蒋传兵是一个理着平头的刺龙画虎汉子。
今天乔景良生日,来的都是董事们,本该没他站得地儿,只因为楚河街拆迁工程提上日程,针对狮子大开口刁钻的老百姓,蒋传兵大有发挥空间,因此得乔开宇相看一眼,叫来生日宴露露脸,顺便帮做点活。
正将一只西北嫩羊腿上架,门外就有人吼,指名道姓的,态度恶劣。
蒋传兵心里有气,这种场合,叫人不会礼貌一点,让里面大人物听到还以为自己多瘪三呢,谁都能呼来喝去?
“谁啊——”他不客气回吼着跑出来。
只见门口停着一辆白色汉兰达,车身尘土满布。
一男一女,站在车旁。
女的鸭舌帽檐低垂,只看到一张白皙小巧的下颚,身上穿着普通,小腰掐的细,腿也显长,可看不清脸,谁知道谁呢!
再看她旁边人高马大,保镖一样的男的,古铜色肌肤,一身健硕肌肉,硬朗五官上挂着似笑非笑,眼神凶恶……
“北……北哥……”蒋传兵面色大变,看起来像高兴、又像哭泣。
雁北冲他一指,“死保安说我来修空调,你跟他解释一下。”
蒋传兵还停在他该坐五年怎么三年就出来的震惊中,半晌在一个女人的笑声里,才手软脚软的跑去开门。
“好了,我们自己解释,干嘛麻烦人家。”纪荷这时候做和事佬了,推高帽檐,对保安笑,“我是纪荷,下次就记得我了。”
“是,是……”保安后怕不已,这的确是二小姐的脸,之前没见过真人,但乔家各个摆相框的地方,处处有这张脸的存在。
“好好工作吧。”纪荷对人留完话,潇洒进门。
雁北跟在后头,对诚惶诚恐的蒋传兵摆谱。
这时候蒋传兵一个手下拿着蘸料刷跑来叫人,“兵哥,刷辣刷甜?”
雁北惊讶一回头,扬着痞气的嘴角,“好厉害啊,你都兵哥了?”
蒋传兵抹了下额头的汗,然后直接一脚踢翻手下,他手下错愕不已,眼神来回在自己老大和雁北身上转。
蒋传兵吼:“——叫北爷!”
手下一慌,“北,北爷……”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北爷是个什么人物。
“别啊。”雁北蔫坏笑,“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蒋传兵谄媚笑着,“您是我老大,我哥,我的手下当然叫您爷爷了。”
雁北乐不可支,一扯纪荷包带,止住她脚步,她皱着眉回身,不太满意的看他,“干嘛?”
“老大,您当祖宗了。”
有人叫他爷,纪荷可不得跟着升辈分么。
她忍俊不禁,送了蒋传兵一个眼神,对方立时一叠声的叫她二小姐,并且问候。
纪荷说,“蒋总不是穿着现代人衣服,我以为哪个宫里的太监,这么点头哈腰不累?”
蒋传兵笑容微僵,但仍然保持最大的努力,在她面前不露马脚。
纪荷眯眼,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
客厅里几位集团董事的叔叔们在聊天。
鸿升由七位元老建成,乔景良股份最多,其他百分之四十归六位叔叔。
六位叔叔成家,开枝散叶,成了今天生日宴热闹的主因。
乔景良未婚。膝下有乔开宇一名法律意义上的养子。
纪荷虽为干女儿,却货真价实为亲女儿般的存在。
已经有了乔景良三分之一的股份。
说她是二小姐,名副其实。
有的叔叔股权都不及她。
她讲话,可以让鸿升整个抖一抖,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干爸——”一改在外头的冷眼色,见到客厅里坐着的男人,她神色欢快跑去,从沙发后将乔景良脖颈一搂,轻微用了力,让对方感受她的爱戴与喜悦,“生日快乐——老爸!”
她只有在特殊日子才会调皮,不叫干爸叫老爸。
乔景良精瘦干练,戴一只金丝边眼镜,脸上已有皱纹,但完全看出他年轻时的俊逸,人到中年即使未刻意打理,气度浑然天成。
“怎么这么晚。赶紧让厨房开饭。做了你爱吃的茴香陷饺子。”一句责问没有,直接关心她肚子。
纪荷感动又搂紧了他脖子。
乔景良“哎哎”两声,笑地眼角皱眉加深,放下牌,抬手轻拍她柔嫩的掌背,“想提前篡位?”
“哪有。”她撒娇,“我是想你了。多抱你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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