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矶听得九王爷三个字,便更加留了意,手上的竹筷在半空中顿住,也不再继续吃饭,只凝神听那边说话。
“圣上如今病入沉疴,九王爷乃是圣上的嫡亲子,入京探视病情自在常理之中,又有什么奇怪?”那御史似是不满意对方的问话,语气中微有不耐之意。
“依御史大人之见,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御史大人叹一口气,道:“先静观其变吧!正是紧要时刻,一个不小心,便可能是灭顶之灾,大家还是小心为妙……”
另一人道:“太子早夭,圣上一直不肯立储,忽然之间这么一病,着实令人揪心……”
“可不是,五皇子再是受宠,到底不及九王爷功勋卓著……”那人顿住,语声更低,“我听说前几日连云阳王都上了折子力保九王爷呢。”
“竟有这回事?云阳王不是同九王爷一直有隙……这个时候上折子,不会是想害他吧?”
先前那知府忽然插口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圣上身边不过一干没有实权的老臣,得力之人早被九王爷笼络,这个时候云阳王的折子实在可抵万钧之力……”
“只是云阳王怎会帮九王爷,前一阵子不是还为了明安公主之事闹过?”
“此一时彼一时,我听说云阳王府上似乎要同九王爷联姻……”“胡说……云阳王的几个女儿早嫁了人,哪儿再来个女儿嫁九王爷?”
“莫不是私生的……”接话的人吃吃低笑,“明安公主殁了这才多久……”
御史大人忽然不停咳嗽,言辞里微有提醒之意:“好了好了,那都不是你我所虑之事了。而今还是要认清时局,莫要走错了路才好……”
李玄矶脑中急转,看来朝中如今果然是一团乱局。风竹冷夺皇位要紧,应该暂时顾不上浮云城。…Www.16k.Cn只是那云阳王的私生女会不会就是小丁呢?联姻?风竹冷似乎还没有子嗣。即使有,只怕也不大,这联姻地对象显然是风竹冷自己,偏此等巧,白弘景这时候来找小丁回去。难道云阳王真是想把小丁找回去嫁给风竹冷?
这样一想,心里便是咯噔一声,再坐不住,当下招呼那小二过来结账,一边问道:“小二哥,贵酒楼今日可有一位中年汉子带着一位美貌姑娘来用过饭?”
那小二哥因他多给了十几缗钱做赏,哪里有不肯说的?将这一日里排场略大记得住的来往客人都说了一遍,却并没有一男一女地客人,只说有一队人马。领头的倒是个中年汉子,与他同行地却是位年少英俊的公子。
李玄矶想到洛小丁素来喜做男装打扮,倒觉有几分像。问及去向时。那小二却摇头道:“那些客人大约是赶路去别处的,正午时分到这里。吃过饭便走了。那时候天还早,多半是出城去了。只不知是去了哪里。”
外面天已落黑,李玄矶估摸着白弘景一行人十有**是出了北门,往云阳方向去,心里着急,也不去寻客栈在城中歇息,骑了马径往北门而去。到城门前时,方巧到了酉时,守城卫兵正准备下匙关门,城门将关未关,几个守城卫兵忽然听到嗒嗒的马蹄声,立刻转身赶上前挥手示意他退回去。
李玄矶半伏在马背上,却是丝毫不予理会,扬鞭一挥,纵马如箭般从那半敞的门间直冲了出去,身后远远传来气急败坏地咒骂声,他微皱眉,只作充耳未闻。
寒风莽莽,披霜负雪走了大半夜,虽还想继续往前,但毕竟是走夜路,前面又大多都是山路,加之人马困顿,便不好再往前走,方巧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座短亭,便到那里架了火歇了半宿,人虽已极是困倦,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披了大氅坐在火边望着跳动的火焰怔怔发呆。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李玄矶有点迷惑地想,追到她,让她不要回云阳王府,不要被云阳王利用?可那毕竟是小丁的亲生父亲……而且,她又不是真心喜欢他,凭什么就一定要跟着他?
李玄矶忽然站起来,走到亭边望向远处,天空是墨色的,黑得茫无际涯,抓不住也摸不到,就如同她的心……到现在他还是猜不透她的心,她到底对他是什么心思?便是江蓠那样逼她,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心里隐约生出些悔意,为什么非要试?为什么非要知道得那么清楚?他宁愿这样糊涂着,同她在一起。
可是如今,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些东西浮出来了,就算再在一起,又怎能安然继续下去?总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的,不……是很不舒服。索性便说明白了,便是死了,也总好过这样不死不活地掉着。
等到天明又继续上路,因是一夜未眠,这时困意朦胧,索性松了手信马由缰地走,人却伏在马背上打盹。
走到一处山坳里,忽然听得有人喊救命,这一下瞌睡虫才被惊跑,抬头四下里望时,却见前面路上翻了一辆马车,拉车地马早不在了,雪地里一片狼藉,却有一位发须皆白的老翁横躺于车前痛哭。
李玄矶上前问时,才知那老翁姓陆,年节时携女儿小绿前去访亲,这时转回云州,不意今早路过此处,却忽然间冲出一伙山贼来,抢走了驾车的马匹与两人随身所带地盘缠不说,又垂涎陆老翁女儿美貌,将那人也一并抢去了,陆老翁上前阻止,却被那群山贼一棍打断了腿,既追不得也死不了。
那陆老翁说到伤心处,不停举拳捶胸,扑在雪地上嚎哭不止:“抢走盘缠,马匹也就罢了,偏要连小绿也一并抢走,我可怜的女儿……小绿,爹真没用,爹对不起你……”
陆老翁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李玄矶在一旁静听他将事情地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却并不出言安慰,矮身蹲下,伸手去摸老人半拖在地上那只断腿,手一触到断处,陆老翁立时疼得浑身一抖,连额上地汗都下来了,可见是真断了。
李玄矶寻了根直一点的树枝,将老翁断腿绑好,又把翻倒了地车推起,这才将老人扶到车上坐下。
陆老翁感激地拉着他的手连声道谢,李玄矶低头看看那握住他手的那双手,又老又粗,竟似树皮一般。他反手拍拍老人手背,以作安慰之意,一边却着意向四周细看,果然见雪地上脚印杂乱,在马车周围绕了许多圈子后,却有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顺着山路蜿蜒而去,看来这群山贼抢了人财马匹上山去了,很有可能山上某处便是这群山贼的藏匿之地。
“公子……你是不是练过武的?”陆老翁还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放,言辞间有些激动,“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吧!”
“那群山贼是往那边走了吗?”李玄矶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指着那个方向问。
陆老翁果然就点了点头,道:“是往那里去了,可是他们人多势众,就算知道他们在哪里,单凭我这糟老头子,哪里救得出小绿来啊!”说着话时便又擦起了泪。
“若是公子能救得了小女……老汉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
李玄矶蹙眉想了一阵,心里着实有点狐疑,又心系洛小丁,一时委决不下,问道:“前面可有村镇,我快马赶去帮你报官可否?”
陆老翁点头道:“再往前走三四十里才有村落,等公子报官回来,只怕我女儿已经……已经被那群山贼……玷辱了,以后她可……可怎么嫁人呀!”越说越是伤心,坐于地上捶着腿老泪纵横。
李玄矶想想,这老翁说得确也在理,只是这等时候能保住人的性命便已不错,又如何还想得到这些?
非常之狗血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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