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人们说起聊城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他们说,那一晚在聊城的星空下,几乎聚集整个武林中最顶级的高手,除了南海七海连环岛,白莲教,御驰山庄,鬼谷盟的高手之外,还有三名武功高绝的神秘人。
他们还说,正是那一战影响了数百年的武林格局。经过那一战,白莲教就此销声匿迹,鬼谷盟答应十年之内,不再问鼎中原。七海连环岛的君主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立誓在他有生之年,绝不踏入中原一步。
这是后话。
彼时,当我与艳少马不停蹄赶往聊城的同时,有另一个人乘坐着八匹骏马拉着豪华马车,也在兼程赶来。正是这个人,一手策划了这场大战,使得经受重创、奄奄一息的御驰山庄获得喘息之机,并在不久的将来重新掌握着天下武林的命脉。
这个人的名字,将在许多年后,成为江湖的一个传奇。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机会亲眼目睹那一场轰动天下的大战。当所有人都聚集在聊城的时候,我却不得不离开。然而,那个时候,我自己并不知道这一切。
据记载,明清两代是聊城历史上的辉煌时期。一般来说,辉煌的地方,娱乐业都相当发达。明玉坊作为娱乐业中的翘楚,在聊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地方。由这一派清歌曼舞的盛平景象,完全看不出有一场超级风暴即将登录。
我们按照联络标记,找到凤鸣的时候,他正坐在雅阁里喝酒,任由那两名漂亮的欢场女子在旁边无聊的剥瓜果。
他意见我们便禀退那两名女子,神色肃穆道:“怪事迭出。”
艳少不动声色道:“怎么个怪法?”
他道:“杜杜鸟突然被人劫走。对方武功高绝,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艳少问道:“有无交手?”
凤鸣点点头,道:“我尽全力,只能过三十招,三十招后必败,但他们志在夺人。”
我不禁动容。
艳少沉吟道:“当今江湖,谁有这样的身手?”
凤鸣道:“武功路数不似中原门派,极其诡异,尤其是轻功身法,倒像是来自……”他的语气有一丝迟疑,看住艳少,沉声道:“曜灵城。”
艳少眸光一紧,神色蓦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表情,不禁一愣。
他静默一下,道:“唐赛儿呢?”
凤鸣道:“他们路上和七海连环岛的人交过两次手,杜杜鸟被人乘机劫走。此刻,双方的人都在明玉坊中。”
我问道:“七海连环岛的君主露面了没有?”
他摇了摇头。
“泓玉姑娘呢?你见过她没有?”
“路上见过,杜杜鸟被劫后,就没见到她了。”
他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艳少,道:“申时接到汉王密函。”
艳少接过一看,忽然笑了。“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我忍不住问道:“汉王说什么?”
他笑道:“他也要这个铁盒子,而且志在必得。”
凤鸣道:“这个铁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艳少微微摇头,沉吟不语。
我撩开雅阁的珠帘,楼上楼下打量一番,忍不住叹息道:“这里最少有三十个房间。杜杜鸟到底将那个盒子藏在哪里呢?”
室内的两人仍然沉默不语。
凤鸣忽然道:“抓走杜杜鸟的人,目的应该也是这个铁盒。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对付三家高手。”
我道:“恐怕不只是三家,还有鬼谷盟呢。”
凤鸣一愣:“暂时没有发现鬼谷盟的人。”
我道:“沈醉天这小子肯定已经来了,只是躲着不出来。”
我刚一说完,就听见一声清朗的大笑,震得锦绣珠帘脆响不绝。
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门口,珠帘淡白的光辉衬托得他一张俊美绝伦的容颜璀璨生光,两只晶亮的眼睛望住我,微笑道:“容姑娘真是沈某的知己啊。”
我笑嘻嘻道:“沈公子真是越发的俊秀风流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容姑娘也越发动人了。”
艳少忽然低咳了一声。
沈醉天立刻侧目道:“楚先生的身体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艳少不动声色,微笑道:“托福。”
沈醉天哈哈一笑,眼光扫过桌上,忽然双掌一击,道:“来人!”
一个青衣婢女,低首垂目道:“公子有何如何?”
沈醉天道:“去跟凤姐说一声,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送到折桂轩,顺便叫琴操过去焚香抚琴,我要招待两位贵宾。”
婢女应声去了。
我看着他,调侃道:“你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是这里的老板?”
他看定我,微笑道:“正是。”
这下我是真的吃了一惊。
他一笑,转向艳少道:“楚先生,请赏光移步折桂轩。”
艳少也不推辞,起身微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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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轩位于三楼,视野极佳,正好可以总览楼下的大厅与雅阁。里面布置的清幽雅绝,人尚未至,便听得里面琴声叮咚,清香萦怀。
轩名折桂,那些穷酸文人岂有不趋之若鹜的,真正是用心良苦。
我不禁微笑。
沈醉天道:“容姑娘笑什么?”
我道:“经营妓院真是一个好财路,尤其是沈公子这样的人,再合适没有了。”
他一愣。“哦,怎么说?”
我端正神色,道:“沈公子花容月貌,绝代风华,若是登台一呼,只怕全城的人都要为之疯狂。即便是贩卖公子的画像,想必也有不菲的收入啊。”
我看着他渐渐黑下去的俊脸,微笑道:“你说,这天下还有比公子更合适的人选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会,忽然笑道:“这个建议好极了。不知道到时候,容姑娘会不会也买一张沈某的画像回去收藏啊?”
我顿时气结。
艳少恍若未闻。凤鸣却忍不住嘴角含笑,仿佛很乐意见我吃瘪。吃里爬外的东西。
我干咳一声,岔开话题。“我看你这明玉坊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一笑,道:“那也没什么,反正我这个老板,也只做三天。”
我奇道:“只做三天?为什么?”
他微笑道:“因为我只花了三天的钱。”
“你花钱包下明玉坊?”我明白过来,“为了那个盒子?”
“容姑娘对这个东西也感兴趣?”他对着我说话,眼睛却看定艳少。
“是啊,我简直好奇死了,那东西在哪儿?”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道:“我要是知道那东西在哪儿,还需要包下整个明玉坊嘛?”
我靠,老娘跟这小子说话从来就没占过上风。难怪这混蛋一路上没露面,原来他一早把地方包下来,坐等人来。这一招真他妈的漂亮。
“你既然包下明玉坊,难道没有搜查过?”
“确实找过,但是没找到。”
“杜杜鸟是不是你派人捉走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是在下的义父抓走的,所以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艳少的神色忽然一变,道:“你师出曜灵城?”
沈醉天道:“不错。”
艳少点头,淡淡道:“难怪。”
沈醉天直视他的眼睛,道:“明人不说暗话。对于这样东西,沈某是势在必得。所以,不得不请教一下,楚先生此行的目的……?”
艳少轻轻叹息一声:“只怕要让沈公子失望了。”
沈醉天闻言面色一变,闭唇不语。一股诡异的气氛滋生漫延,室内静默,唯有琴声叮叮咚咚的起承转合,悠扬婉转。
我忍不住道:“到底那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沈醉天似乎吃惊不小,看了看我,又转头看艳少,问道:“这么说,楚先生不知道那盒子里的东西?”
艳少道:“不知道。”
他的脸上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静默半晌才道:“那么,楚先生何必……”
艳少淡淡道:“汉王志在必得。”
沈醉天不说话了。室内重新陷入寂静。
我这两天连夜赶路,不曾好好吃一顿,这时逮着机会,只管埋头猛吃。
只听沈醉天苦笑一声,道:“沈某实在不愿意与先生为敌。其实汉王的事,沈某本可以略尽薄力,不知先生何故总是拒绝在下的好意?”
艳少不动声色,平静道:“因为我是一个汉人。”
沈醉天呆了一下,遂即发出一声大笑。“我本以为,楚先生乃绝世高人,必定见识不凡,想不到竟也……”
我打断他。“你有没有搞错啊,别人不跟你合作,就出言讽刺。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气结瞪着我,目光冷锐如刀锋。
我笑道:“没见过美女嘛?”
他冷笑道:“没见过饭量如牛的美女。”
凤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立刻瞪着他,怒道:“你到底是哪头的?”
艳少忽然道:“敢问沈公子,被你们抓去的那个少年,现在何处?”
沈醉天笑道:“他的嘴巴很紧,怎么拷问都不开口,或许楚先生有什么方法能令他开口。”
艳少笑道:“沈公子误会了。此人与我有点渊源,还望公子手下留情。”
沈醉天一愣,道:“难怪他有恃无恐了。原来……”
忽然,楼下一阵骚动,惊叫四起,清脆的瓷盘碎裂声宛如珠玉落盘般此起彼伏。他立刻闪身出门,我连忙跟出去看热闹,只见楼下的男男女女全部挤在角落里,大厅正中站在一个手持利剑的白衣女子,正是泓玉。
她脆生叫道:“谁是这里的老板,快出来。”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走了楼来,笑道:“姑娘,我们这里只做男人的生意。”
泓玉冷冷道:“我不是来跟你做生意的,我是来找人的。”
那女人伸手朝大厅四周作势,道:“那么就请姑娘在这里找找吧。不过,姑娘这样子横冲直撞,看看地上这些东西……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泓玉不理她的抱怨,冷笑道:“他就藏在这里,你识相点,最好把他交出来。不要逼我动手。”
这时,我忽然看见楼下人群里有一张脸对着楼上不停的使眼色,我不由得一愣,侧头向身后两旁看了看。沈醉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艳少兀自坐在室内沉思,对外面的动静恍如不见。然后,我确定那个人是在对我使眼色。可是,等我回过头时,他突然不见了。
我连忙四下一看,依稀瞥见有一道人影急闪出门去,当下不及跟艳少打声招呼,便快步追了出去。
其时,夜色清明,街道上灯火辉煌,行人纷纷。那人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衫,不疾不徐的走在人群中,不时回头望一眼,似乎故意引我去追。
我大感奇怪,一路追下去,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谁知那人七拐八拐的绕了半天的路,居然又绕回到了明玉坊后街的一条小巷子里。
我见这里行人稀少,当即纵身截住他的去路,冷冷道:“你引我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毫不惊慌,抬起头笑吟吟道:“奉命请容庄主去见一个人。”
我一愣。“什么人?”
那人笑道:“容庄主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就知道,哼!好大的架子嘛。
我当即冷冷的回复他:“第一,我不再是容庄主。第二,我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那人面色微窘,忽然亮出一把匕首。
我冷笑道:“怎么?要动手嘛?”
那人一笑,翻腕将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在下若不能请到容姑娘,便是死路一条。请容姑娘成全。”
我差点笑出来。“你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
那人指着左侧的一座寂静的青灰色的小楼,正色道:“容姑娘只需要走进那座阁楼,在下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我沉吟一下道:“好!我等你死了,就进去。”
那人毫不迟疑,匕首当胸急刺。我连忙挥袖扫落他的匕首,即便如此,胸口已然见血。我忍不住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当下一言不发,过去一脚揣开大门,走了进去。
院中寂静幽绝,有一种经年沉积的**气息,似乎不常住人。青石砖铺就的小径上冒出一层碧油油的青草,在夜风里招摇。屋檐下挂了两盏红色的灯笼,在这个荒芜的院子里显得极为突兀,且诡异。
屋子大门洞开着,一个清挺秀挑的身影背对着门,负手而立,黑亮的长发松散的束于脑后。月牙白的丝质宽大长衫直垂到地面。
四名少女静立两旁,低首垂目,仿佛根本没有看见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口。
我对装B犯一向缺乏兴趣和耐性。“我来了。有话直说吧。”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月牙白的长衫映着月华的光芒,隐隐如水波澹荡。
我看清楚他的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见过这张脸,这是一张叫人无法忘记的脸。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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