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婉若浮云（2 / 2）

凝神屏气的大般法师感觉到了这些飘忽不定的游魂充斥在工地上的每一个角落。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既然没有了符咒的镇压，为什么又一直汇聚在这儿久久不肯散去呢？

大般法师感到疑惑不解。

大般法师通过凝神**慢慢将天眼打开。他必须要冒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风险与这些亡魂作一次正面接触。

天眼一旦打开，在大般眼里的所有事物都是扭曲变形的。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大般的眼里渐次浮现。这些面孔离大般很远又似乎很近，很真实又似乎很虚幻。整个空间里充斥着荒诞怪延的气息。

出现在这样的空间里，大般知道自己此时的影子也是虚幻扭曲变形的。他凝神屏气，紧守原神，让自己的形象在这样的空间里尽量地真实起来。

大般的影像终于在这种虚幻的空间里出现了。

空间里非常寂静空旷，充斥在空间里的各种扭曲变形而显得狰狞的面孔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声。

这时，在大般法师的眼前出现了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这两扇大门森严高大，由一百零八级台阶层层铺垫而上，石阶两侧石雕的各种形状的怪兽表情诡异栩栩如生。

大般没有理会那些扭曲狰狞的面孔和石雕的怪兽，径自顺着石阶朝着两扇紧闭着的黑漆大门拾级而上。

两扇高大森严的黑漆黑漆大门上密密匝匝地分别镶嵌着九九八十一颗铜钉，门额的一块大扁上写着三个金漆的大字“浮云阁”。大门的正中两个兽面扑首显得极其怪异狰狞，而大门的两侧则蹲卧着两头身躯庞大长着金色鬃毛的独角神兽。

这两头独角神兽神目放光地看着大般，血盆大口半张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

大般法师并没有半点惧怯之意，而是将左手中的一串念珠缓缓拨动，右手合十于胸前，嘴里轻轻念着梵音朝着黑漆漆的大门走去。

两头独角神兽看见逐渐靠近大门的大般法师，蹲卧着的庞大身躯站立起来，颈脖子上的金色鬃毛根根直立，作出随时随地都会扑向大般法师的凶恶样子。

面对着两头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独角神兽，大般法师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气息均匀，脚步沉稳地继续朝着黑漆的大门靠近。

而刚才一直围在大般法师周围的各种狰狞的面孔此时都慢慢在空间里消失不见了，也许它们惧怕靠近两头威风凛凛的独角神兽。

来到黑漆漆的大门前，大般法师并没有前去扣动大门上方的扑首铜环，而是盘腿席地而坐，嘴里的缕缕梵音透过门缝缥缈而入。

在梵音声中，黑漆漆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但，大门内一股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已经隐隐约约地从里面透露了出来。

大般法师继续念动着缕缕梵音，两头身躯庞大的金毛独角神兽始终虎视眈眈地窥觑着大般法师，但嘴里发出的低低的怒吼声却慢慢的停息了。

缕缕梵音从大般法师的唇齿间源源不断地飘出，千丝万缕地透过紧闭的黑漆大门的门缝往大门内深入。

这时，有隐约不明的冷风从石阶下面汇聚过来，掀动着大般法师的僧袍猎猎飞动。大般法师依旧纹丝不动，唇齿间发出的梵音浑沉稳健。他感觉到了他的头顶上空已经风起云涌气氛诡异。

大般法师没有想到的是汪勿言在无意中打开了传说中通往“浮云阁”的入口。而这些被汪勿言惊扰了的亡灵也正是想通过这两扇大门进入到“浮云阁”内。

难怪这些被下了符咒的亡灵会盘踞在这块工地的上空挥之不去。原来它们也有着登堂入室的执着梦想，一旦它们闯入了浮云阁，它们便会结束东游西荡，飘忽不定的命运。只要不是死灵魂，都是有梦的。

大般法师知道这些失去了符咒约束的亡灵在外间的空间里游荡会滋生出许多祸患和危险。既然这些亡灵一直想进入到“浮云阁”内，大般法师便想通过虔诚的梵音将浮云阁的两扇黑漆大门打开，让这些无所皈依的亡灵进入到浮云阁内，以求得世间的太平。

但是，此时的浮云阁的两扇黑漆的大门依旧坚如磐石的纹丝不动。

大般法师不知道驻守在浮云阁内的最终主宰是谁？但是他希望通过他的佛心和他的虔诚打动浮云阁内的主宰，放这些无所诡异的亡灵进去。没有广告的

而大般的进入似乎使这些盘踞在这儿的亡灵们看到了某种契机，它们幻化着阴森森的冷风汇聚在大般的四周，将大般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那两头守护浮云阁大门的独角神兽此刻也嗅出了不安的气息，它们的眼中射出金灿灿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大般，胸腔里发出的低吼声渐渐激越。

大般法师知道这些汇聚在浮云阁大门口的亡灵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前来骚扰过这两头独角神兽了，一旦这两头独角神兽朝他喷出胸腔里的怒火，他的血肉之躯瞬间便会化为灰烬。

大般法师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两头独角神兽已经开始朝着大般法师慢慢靠近，此时大般法师唇齿间飘出的缕缕梵音已经不能安抚住这两头怪物暴躁的心。一股股怒火已经在它们的胸腔内开始酝酿成形。

而将大般法师的僧袍掀动得猎猎飞动的阴郁冷风并没有停止对大般法师的纠缠，它们还在继续朝着大般法师汇集，只要大般法师一旦将浮云阁的大门打开，它们便将破门而入。

谁都渴望得到一个机会。

浮云阁的两扇黑漆大门依旧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两头神兽却朝着大般法师越逼越劲。情势已经到了可不容缓的境地。

这时，两道森严高大的黑漆大门内终于传来门轴缓缓转动的声响。门轴转动的声音非常缓慢极其细微，显得既小心翼翼由谨慎异常。

此时大般法师的触觉非常敏锐，他感觉到了面前大门松动的迹象，唇齿间的梵音声更是千丝万缕的朝着门缝内缥缈而入。

包裹着他不住旋转着的阴郁的冷风这时也察觉出了大门松动的信息，开始变得越加躁动不安。大般法师的僧袍被掀动得猎猎飞动，整个僧袍就像灌满了气体的气球般鼓胀起来。

两头独角神兽发出的低吼声越加凶残恐怖。

大般法师已经做好了一旦黑漆的大门打开一道缝隙便往里面快速进入的准备。因为两头独角巨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向他喷出焚身烈焰。

黑漆大门继续传来门轴转动的缓慢声响。此刻的大般法师将全部的触觉神经都转移到了听觉器官之上，他可以明确的感觉到黑漆大门已经启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终于，大般法师准确地感觉到了这道开启的缝隙，他必须得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只见他的身躯突然间幻化成一道金色光芒朝那道缝隙透身而入。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身后有一股刚烈的劲风紧随而来。

就在大般法师进入黑漆大门的的一刹那，黑漆大门又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嘭的一声悠然关闭。紧随其后的那股劲风扑打在关闭的大门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紧接着，大门外便传出一阵凄厉杂乱的惨叫声。

显然，独角神兽已经朝着幻化成劲风的亡灵们喷出了熊熊烈焰。

大般法师也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金光褪却，大般法师已然盘腿端坐在黑漆大门之内。

大般法师微闭着双目，感觉大门内悄无声息。

他缓缓的张开眼睛，出现在大般法师眼底的情形使得他不由得暗自吃惊。他的眼前除了一座破败荒芜的古庙，便是蓬乱茂盛的蒿草。几棵高大的罗汉松挺立在茂盛的蒿草丛里，显得无限的孤独。

一条淹没于蒿草丛中的青石板铺就的路径长满了青苔。

大般法师对这样的破败庙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一时间又忘了是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庙宇了。

四周静悄悄的荒芜人迹，也悄无声息。

大般法师有种处在幻觉与现实之间的感觉。他缓缓站起身，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朝着破败的庙宇走去。

庙宇应经相当残破，只有斜壁断檐仿佛还在依稀诉说着昔日香火鼎盛时的辉煌。

这时，从破庙内走出的两个人不禁使大般法师大吃一惊。

这两个人居然一个是紧裹着黑色披风的郁风婆婆。另一个紧跟在郁风婆婆之后的年轻女子却是在石门坎交玉佩给大般法师的春醒。

郁风和春醒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大般法师如坠云间雾里。

郁风婆婆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和微笑，她朝大般法师首先开口说话道：“大般，你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地方见面吧？”

大般法师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惊异的表情，他朝郁风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郁风，原来是你在这儿施了魔障，老衲肉眼凡胎不曾识破，冒昧而入，让你见笑了。”

郁风说道：“大般，你所看到的不是你所以为的。这不是魔障，这就是浮云阁的真实模样。”

大般法师说道：“假如这就是传说中的浮云阁，那么为什么外间的亡灵会满怀虔诚地汇聚在外面企图冒死进入？”

郁风说道：“这就是我之所以不敢让他们知道的真相。就让他们在心里继续残存着一点梦想吧！这样他们才不至于在绝望中彻底疯狂。浮云阁的辉煌如同浮云阁本身一样，已经成了过眼烟云，一去不返了。”

大般法师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郁风，这是我大般自知道郁风以来所看见你做的第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郁风婆婆呵呵笑道：“能得到你大般对我老婆子的褒奖，我也算是知足了。”

大般法师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郁风婆婆笑道：“其实我一直就在这儿，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大般法师说道：“浮云阁曾经的主人呢？”

郁风说道：“浮云阁曾经的主人也成了过眼烟云。”

大般法师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郁风婆婆说道：“大般，这些沉睡了千年之久的亡灵终于被汪勿言吵醒了。它们现在之所以依旧汇聚在这儿久久不肯散去，是因为在这些亡灵的心中还残存着进入浮云阁的梦想。毕竟这些亡灵也不想在飘荡无依的空间里象五根之水似的游荡，它们也企盼着有所皈依，但是它们没有皈依的途径。而浮云阁的大门终究又不敢向着它们开启。我不知道这种欺骗的假象还能够支撑多久。如果这些被惊扰的亡灵连这最后的梦想也破灭的话，它们也许就真的会四下散去，危害四方，导演出最后的疯狂！”

大般法师说道：“是啊！老衲担心的也正是如此。”

郁风婆婆说道：“事已至此，大般，我们联手吧。”

大般法师用睿智的眼神看着郁风，说道：“你是让老衲和你联手对付外面的那些亡灵。”

郁风说道：“不是。我是让你联手和我一起对付梦魔。我必须要从他的手里将梦精灵的法杖夺过来。我不能再这么让他为所欲为下去了。他现在也知道了这股亡灵势力的存在了。他企图得到这股势力。我现在越来越越不能掌控他了。他心里的魔性正如他终日守护着的那堆欲火，已经越烧越旺。我担心他有朝一日会成为正真的魔王！”

大般法师说道：“阿弥陀佛，郁风，老衲原本以为是你将梦魔引入的迷途，但是现在看来，老衲是错怪你了。”

郁风笑道：“我郁风又何止被你大般一人误解。至于我是怎么和梦魔处在同一个界面的，而且还和他结为联盟，也许只有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了。但是，现在我期望的不是怎么洗清对我的误解。我期望的是你大般可以和我联手，制止梦魔的疯狂想法。他现在已经将无双和紫铃她们死死地困在了梦泽里。他最终的目的便是想引诱出你们玉泉山的精灵出手。他想趁机进入玉泉山。”

大般法师沉吟片刻说道：“这个老衲倒是料到了的。这也是老衲迟迟没有进入梦泽去解救无双和紫铃她们的正真原由。”

郁风婆婆说道：“大般，你这样做是明智的。但明智并不能表明你有办法解决已经发生的状况。”

大般法师这时说道：“你要我怎么和你联手。”

郁风婆婆说道:“把玉兰放出来，让汪勿言进入到我们的界面。我要用他们！”

郁风婆婆终于说出了她的企图，大般法师顿时警觉起来。他唱了一声“阿弥陀佛”道：“郁风，你的这个条件恕老衲不能答应你。”

郁风婆婆冷声说道：“大般，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大般法师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样的选择老衲宁可不选！”

郁风婆婆又是一声冷笑道：“好一个宁可不选。大般，有些决定你是没有权力作出草率决定的。”

大般法师说道：“老衲知道在无双和紫铃她们的事情上已经铸下了大错，但是，你郁风的这个念头还是彻底打消了吧。老衲不会一错再错了。”

郁风婆婆冷声说道：“大般，你的固执已经使你一错再错了。只是你一直没有承认罢了。”

大般说道：“阿弥陀佛，郁风，假如你真的希望和老衲联手的话，老衲一人足矣，无需再牵涉入非外之人。”

郁风婆婆又冷笑道：“有你大般的这句话，我郁风自少知道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联手的可能。但是，凭你和我，即使能够制住梦魔，但是，能够制住梦魔手中的那根梦精灵的法杖吗？”

大般法师说道：“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仔细斟酌。切不可操之过切！”

郁风婆婆说道：“你大般可真是迂腐之极。现在你还有从长计议的时间吗？还有仔细斟酌的时间吗？”

大般法师又一声阿弥陀佛，便沉声不语了。

郁风婆婆又说道：“外间的亡灵们已经那儿盘踞了很长的一段时日了。假如它们一旦被梦魔所利用，我真不知道会发生多么严重的后果。如果你大般还在为得失犹豫不决而失去了掌握主动的时机的话，你大般铸下的大错绝对不是一句‘阿弥陀佛’就可以推脱得了的。既然这些亡灵是因为汪勿言而从符咒的镇压下解脱出来的，汪勿言必须要到这样的界面里来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至于玉兰，要想制住现在的梦魔，我需要玉兰体内积蓄的魔性！”

大般还是说道：阿弥陀佛！郁风，你还是不要枉费口舌了。你的这种苛刻得近乎无礼的要求老衲是断不能答应你的。”

郁风婆婆冷声笑道：“大般，看来你是枉入佛门了。你们佛门修行之人看重的不是顿悟二字吗？你连孰重孰轻也顿悟不了，你还修个什么佛法呀！”

大般法师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又低头沉声不语了。

郁风婆婆感觉到大般法师的心中此刻也是矛盾重重。因为要让大般法师对她产生信任的确很难。

郁风婆婆说道：“我郁风也不为难于你。你还有考虑的时间。但这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够尽快顿悟出一个结果。春醒，我们走。”

郁风婆婆的话音刚落，一股阴冷的风从庙宇间的瓦脊刮过。郁风婆婆和春醒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大般法师站在被荒草淹没的野径上，望着眼前的这座残破不堪的庙宇。脸上满是忧郁之色。

如果黑漆大门外的那些亡灵依旧不肯散去，他又将用什么方法把这亡灵安置在何处？大般法师的心中充满了迷茫的情绪。

而那个郁风婆婆为什么又会突然在浮云阁现身，并且说出要与他联手对付梦魔的想法？难道一直以来他真的是误解了郁风婆婆了？难道他上百年的修行居然看不破包裹着郁风婆婆的那道黑色披风伪装成的简单迷障？

大般法师并不甘心眼前看见的事实。他缓步朝着残破的庙宇内走去。

这座庙宇曾经显然不是孤立的存在的。在庙宇的四周依旧保留着规模宏大的残垣断壁，显然，曾经的浮云阁一定演绎了一段非凡的辉煌。但是这种辉煌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种破败的模样。

这样的破败和荒凉彰显的不是逐渐的破坏和损毁，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颠覆和毁灭！

传说中的浮云阁究竟在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这样的灾难为什么又一直不曾被外间的人知道？

这一连串的谜团让大般法师百思不得其解。

破败的庙宇里一尊弥勒佛还在。只是笑口常开的弥勒佛的那张笑脸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五官不齐的脸上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弥勒佛已经不会笑了！

看着这尊心胸宽阔大幅便便的菩萨也落魄到如此模样，大般法师不由暗自摇头叹息。

难道世间的一切真的就如同过眼烟云，幻若浮云般稍纵即逝。当曾经的辉煌如同浮云般掠过后，一切又将从头再来。

荣枯岁月真的就婉若浮云吗？

大般法师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百感交集激情难抑的激动。他从地上拣起一根枯朽的木棍，绕上一块已经腐朽的幡布，要去给蒙上尘埃的弥勒佛掸去身上的灰垢……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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