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里,发毛觉得从身子到灵魂都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愁闷、感伤以及深埋心底的爱之幻灭,统统烟消云散了。
以前自己操琴的时候,母亲总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眼里熠熠闪着光辉。
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发毛不知道。
有一声叹息,在自己耳边不停地移动,旋转,发出轰响。
多少回自己听见母亲在沉默中轻声的叹息。
在病房里,淑馨也会静静的坐在父亲身边,抚着杨老苍老的手背,发出一声轻叹。
而这叹息声在发毛的耳里,也有轰然的金石之音。
母亲那独有的忧郁与叹息,竟然在淑馨的身上得于延续,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母亲在冥冥中的嘲弄?
对于情感的磨砺,发毛有着自己独特的经历。
早先的父母离异,那时他还蒙昧未开,谈不上什么惨痛的体验。
而这次与母亲的生离死别,对他与其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毋宁说让他的心灵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他开始自问:对于人生情感的经验,自己究竟有多少深微的了解?
病重的母亲在自己的怀里逝去,别人都在感叹这个家庭的悲惨,发毛却反而感觉到了一个超越感情的、幽妙的意境。
母亲总说:“死,那不过是灵魂的升腾。”
在想象中,他似乎看见母亲真的得到了解脱,她便似常蛾奔月,绣带飘舞着冉冉的升天而去,他只想默默地跪在尘埃,赞美她安宁的圆寂……
杨老也是在自己的跟前溘然长逝的,当时蝶儿还没赶过来,广春病着起不来,欧阳在家照看他。病房里只有淑馨与发毛蛾
淑馨已然是没了主张,杨老的逝去让她精心编织的生活轰然坍塌。
发毛就这样轻轻地拥她,感觉到时光都在瞬间静止不动了。
耳畔仿佛又响起《夜深沉》的曲调。
夜深沉,鼓声渐起,极具穿透力的鼓声迅速在空中回荡,更在心房震荡……
悠扬但多少带点凄凉的琴声倔强式地响起。
于是,一个婀娜的身姿展现在眼前,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浮现在脑际。渐快的节奏再现了虞姬舞剑的倩影。鼓琴的竞奏,似英雄的叹息与虞姬的曼舞交替出现。一面是楚霸王那沉重的脚步,一面是红颜舞剑的曼妙身段,好一幅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交汇图。
在民乐里,最亮丽的莫过于京胡。
作为京胡独奏的《夜深沉》,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京剧曲牌,在京剧《击鼓骂曹》和《霸王别姬》中用以配合弥衡击鼓和虞姬舞剑。
杨老曾对发毛说,广春《击鼓骂曹》的鼓套子自是一绝。但发毛听过杨老拉的这段《夜深沉》,配与广春的鼓点,极富表现力,尽显出男子的阳刚之气。
而《霸王别姬》的这段《夜深沉》,却是淑馨的拿手绝活。
淑馨拉这首曲牌,能把原来的霸王别姬的故事升华为对女性的赞美,突出女性刚柔相济的性格特征。她在京胡演奏中加入了特别技法,弥补了京胡柔美不足的缺陷,把整个作品表现得动感十足又不乏温柔、既大气又典雅。
在发毛的印象里,这也是母亲风枚生前爱舞的一折。它集轻盈的舞姿、英武的剑术、复杂的心情和严酷的战争于一曲,多层次、多视角地刻画了虞姬广阔丰富的精神世界。
可以说,这曲《夜深沉》淋漓尽致地展现中国女性典雅温柔的美丽形象。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心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发毛感觉到淑馨微微的颤抖,修长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胳膊,就像是这个世间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
发毛内心那沉寂的曲调仿佛一点点的浸入自己的灵魂深处,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却能够真真切切地触摸到它的脉动。
透过耳朵和心灵,《夜深沉》说出的是两个字:纠缠。
力量和柔韧的纠缠、鼓点和旋律的纠缠、欲说还休和不吐不快的纠缠。夜深沉,**和心灵都是孤寂,**和能量却是饱满,此时能如何?该如何?
一股清泉在心涧慢慢流淌,乐曲的精灵透过淑馨纤细的指尖传递过来……
杨老静静地躺在床上,左脸侧上浅褐的老人斑与银白的胡须碴,似乎给那张脸增添了些仁爱的色彩。杨老年纪大了,即便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五官也不是美的。然而由于长年累月经受琴艺的磨练,他面向观众时的形象总显得高大而稳重。
他像是酣睡,合上的眼睑露出一丝细缝,蕴含着深沉的哀愁。
一声春雷,便似大鼓的独舞,舒展随意,压抑的情绪在此时完全得到释放,类似于指尖疯狂敲击键盘的快感。梆子加了进来,推进节奏。在那清脆的梆子和沉闷的大鼓间,发毛仿佛又看见母亲提着宝剑在红绒地毯上的快速挪移,大靠和翎子的颤动,力量来自于地心,来自于先前因纠缠而产生的怨恨和痴情,世界只好再一次疯狂,在上一次纠缠中输了的卷土重来,将一个好容易才变的澄明的世界再次搅翻。
然而她脸上却分明在笑……
发毛的内心一颤,为什么?为什么这时会想到母亲的笑?
“发毛……”
他猛地坐直了身,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他听到,听到一个陌生而又亲切的声音在呼唤,呼唤他的名字——然而,好一阵屋里却只是空寂,孤寂而单调。
“发毛……”
这一声他听得真切,是淑馨在轻轻地唤他。
“我就在这。”
“去看看蝶儿到了吗?我好象听到了她的脚步……”
“那您……”
“我这没事。”
淑馨从发毛怀里挣脱出来,坐回父亲的病床,给他整理被单,就像父亲才刚睡去。
发毛起身开门,果然见蝶儿风风火火的赶来。
发毛给她电话的时候,杨老还在急救,可现在,已经是生死相隔了。
“妈……”
蝶儿怯生生地迈进病房。
她首先看见了母亲,就一个晚上,淑馨像是苍老了许多,那双曾经美丽的眼睛,像撂荒的土坡,了无光泽。
淑馨直勾勾地看着女儿,说:“蝶儿,你怎么才来……”
就是一转眼的时间,淑馨没有了父亲,蝶儿失去了外公。
发毛想起西方的一则故事。
故事说,在一座大楼里,住着许多国家的人,有英国人,法国人,犹太人,德国人,还有中国人。一天夜里,大楼突然起火。只见英国人去救妻子,德国人去救女儿,法国人去找情人,犹太人去拿钱袋。而中国人呢,却背着年老的父母向楼下快跑。
——他当时觉得好笑。这个故事像在说自己,
可淑馨呢?她难道不是驮着父亲疲劳奔跑的人吗?
现在,父亲从她的背上滑落下来,她或许可以喘口气,歇歇脚了。
然而,发毛却清晰的感觉到淑馨生活支柱的崩塌。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到底是淑馨背负着杨老,还是杨老在支撑着淑馨?
在睡梦里,发毛觉得从身子到灵魂都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愁闷、感伤以及深埋心底的爱之幻灭,统统烟消云散了。
以前自己操琴的时候,母亲总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眼里熠熠闪着光辉。
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发毛不知道。
有一声叹息,在自己耳边不停地移动,旋转,发出轰响。
多少回自己听见母亲在沉默中轻声的叹息。
在病房里,淑馨也会静静的坐在父亲身边,抚着杨老苍老的手背,发出一声轻叹。
而这叹息声在发毛的耳里,也有轰然的金石之音。
母亲那独有的忧郁与叹息,竟然在淑馨的身上得于延续,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母亲在冥冥中的嘲弄?
对于情感的磨砺,发毛有着自己独特的经历。
早先的父母离异,那时他还蒙昧未开,谈不上什么惨痛的体验。
而这次与母亲的生离死别,对他与其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毋宁说让他的心灵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他开始自问:对于人生情感的经验,自己究竟有多少深微的了解?
病重的母亲在自己的怀里逝去,别人都在感叹这个家庭的悲惨,发毛却反而感觉到了一个超越感情的、幽妙的意境。
母亲总说:“死,那不过是灵魂的升腾。”
在想象中,他似乎看见母亲真的得到了解脱,她便似常蛾奔月,绣带飘舞着冉冉的升天而去,他只想默默地跪在尘埃,赞美她安宁的圆寂……
杨老也是在自己的跟前溘然长逝的,当时蝶儿还没赶过来,广春病着起不来,欧阳在家照看他。病房里只有淑馨与发毛蛾
淑馨已然是没了主张,杨老的逝去让她精心编织的生活轰然坍塌。
发毛就这样轻轻地拥她,感觉到时光都在瞬间静止不动了。
耳畔仿佛又响起《夜深沉》的曲调。
夜深沉,鼓声渐起,极具穿透力的鼓声迅速在空中回荡,更在心房震荡……
悠扬但多少带点凄凉的琴声倔强式地响起。
于是,一个婀娜的身姿展现在眼前,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浮现在脑际。渐快的节奏再现了虞姬舞剑的倩影。鼓琴的竞奏,似英雄的叹息与虞姬的曼舞交替出现。一面是楚霸王那沉重的脚步,一面是红颜舞剑的曼妙身段,好一幅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交汇图。
在民乐里,最亮丽的莫过于京胡。
作为京胡独奏的《夜深沉》,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京剧曲牌,在京剧《击鼓骂曹》和《霸王别姬》中用以配合弥衡击鼓和虞姬舞剑。
杨老曾对发毛说,广春《击鼓骂曹》的鼓套子自是一绝。但发毛听过杨老拉的这段《夜深沉》,配与广春的鼓点,极富表现力,尽显出男子的阳刚之气。
而《霸王别姬》的这段《夜深沉》,却是淑馨的拿手绝活。
淑馨拉这首曲牌,能把原来的霸王别姬的故事升华为对女性的赞美,突出女性刚柔相济的性格特征。她在京胡演奏中加入了特别技法,弥补了京胡柔美不足的缺陷,把整个作品表现得动感十足又不乏温柔、既大气又典雅。
在发毛的印象里,这也是母亲风枚生前爱舞的一折。它集轻盈的舞姿、英武的剑术、复杂的心情和严酷的战争于一曲,多层次、多视角地刻画了虞姬广阔丰富的精神世界。
可以说,这曲《夜深沉》淋漓尽致地展现中国女性典雅温柔的美丽形象。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心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发毛感觉到淑馨微微的颤抖,修长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胳膊,就像是这个世间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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