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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江鼍把要去给兰秃子家割料一事向兰凤凰说了,兰凤凰喜得手脚都不知放处。想了想又问:“你把工钱说好没有?”江鼍这下恍然大悟:“糟了!没说啊!”兰凤凰埋怨说:“不把工钱说断,活儿做完了怎么给钱?”江鼍黑着脸站在那儿多久不动,末了说:“我自从学会木匠后,这么多年还没出去单独挣过钱,该收多少钱一天心中都没数。”兰凤凰看着江鼍门神一般的脸,用掏火棒上的木炭尖在地上划着,一边划,一边说:“你是手艺人,而且还是江四爷的徒弟,工钱不能太低了。太低显得江四爷的徒弟不值钱。高了人家不请。我听人家说,过去的手艺人一天的工钱至少得买五斤米。不管到啥时候,这肯定是少不了的。现在米卖三角钱一斤,你就收一元五角钱一天,应该合情合理。”
兰凤凰的一席话点醒了江鼍。江鼍忙把头点得如鸡啄米:“那就按一元五角钱一天收吧。五天下来,也有七元五角钱。”于是,两口子就在家里算,这七元五角钱可以做些啥事。兰凤凰说,女儿已经上一年级了,过年得缝一套新衣服,至少得扯六尽淡青色花布,四角五一尺,就得二元七角钱,再给八角钱打工费,就戳脱三元五了。还剩四元钱,给儿子江山买一套,至少又得三元钱,最后就只剩一元五角钱了。兰凤凰说到这时脸色又低沉下来,江鼍忙说:“你着啥急?我这一冬不止做这一家,凭我的手艺,还怕挣不回来钱?”兰凤凰这才转怒为喜:“但愿能有人天天请你。不然就只有把锅拿来吊起当钟打了!”
第二天一早,江鼍就把自己好几年没用的锛锄、斧头、凿子、刨子、锯子从床顶上取下来,用扫帚扫掉上面的灰,然后从灶房里端来一盆清水,把锛锄、刨叶子、凿子按在一块大青石上狠劲地磨。兰凤凰睡在床上对他说:“你在屋里磨啥?到了兰秃子家再磨吧。”江鼍喘着气说:“这些东西好久没用,锈都生满了。要是到兰秃子家去磨,人家看到心里会说我没人请,肯定是手艺瘟,我这样磨得明光透亮的,兰秃子就没话可说了。”
磨完了这一切,天才麻麻亮,江鼍小心地把工具放进一个背兜里,出了门。
山村的早上静悄悄的,闲下来的人们还在睡梦中懒懒地做着不同的梦,扑面而来的湿漉漉的空气和路边浓郁的露水让江鼍浑身充满了精神。自从八年前和江四爷手艺学成后,江鼍一直就呆在队上的保管室里修理用坏了的犁头挂耙,有时偶尔给队上做一架新风车或拌桶啥的,但都是粗活,显不出自己手艺的精湛来。有时候,江鼍在路边看到一根长得直溜、粗大的树子时,心中就在盘算,这种木质的树子做啥样的家具好,而且立柱该下多高,横枋要得多长,心中默了一遍又一遍,可惜就是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今天,才是他手艺学成后第一次撇开江四爷单独出去做生意。他相信在和江四爷的几年里,他不仅学会了老人传给他的手艺,而且得到了其精华。
走到兰秃子家时,天刚大亮,兰秃子一家还在睡觉。屋檐边拴着的一条狗跳着脚向江鼍扑来。江鼍骂了一声“死瘟!”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兰秃子听出是他的声音,忙穿着幺裤跑出来开门,并喝住了狗。“江师,你好早喔。”江鼍嘿嘿一笑:“不早了,天都大亮了。”
兰秃子给江鼍散支烟,江鼍摆摆手:“我不会。”兰秃子有些惊讶地说:“手艺人哪有不吃烟的?江师傅你真是会攒钱啊!”江鼍漠然地说:“挣都没挣着,在哪去攒?”这时,兰秃子已经冷得回到里屋去了,把自己婆娘从床上吼起来:“去煮饭!”
吃了早饭,兰秃子就和婆娘把在家里放了几年的木头抬出来。木头全是饭碗大一根一根的,在江鼍面前堆了一堆。江鼍看了看这些既弯又小的木头,对兰秃子说:“只有整一捆柴了!”兰秃子惭愧地说:“一捆柴就一捆柴吧。我只有这些木头了,还是早几年前留下的。”
做棺材有讲究。一般有钱人家给老人做老料,通常是四根。就是棺材底、盖、两边全是一块整木做成。但这样的人家是少而又少,在农村里几乎没有。只有那些在单位上干事的,或者在公社、县上当官的人,有钱托人弄些国家供应木材,才做得成这样的棺材。一般百姓没钱没权,到哪去弄得了这四根的材料?除了四根,就是六根,只是盖子由一块变成了三块,但这也只是极少数人才能弄的。除了六根就是八根了,这就意味着除了两边的帮子是一块整的外,盖子、底子都得用三块来拼成。就算这样,也只有一部份人家有能力做这样的棺材。除了八根,就是就十二根了,棺材的四面统统由三根组成,这是一般百姓家最常见的做法了。这十二根也是做棺材中最没面子的事了。许多老人在临死前,听说自己只能睡十二根,往往都觉脸上无光,这不仅说明自己一身无能,连儿孙都为他打不起一口八根的棺材了。
做十二根的棺材让人瞧不起,一捆柴就更让人耻笑了。这是最没出息的人才做一捆柴。做一捆柴没有讲究,不管用多少根木头,只需胡乱凑合成一幅棺材就得了。做这样的棺材不但主人家要遭人耻笑,手艺人也吃苦不少,每一根木头都要精心地砍成三面见方,然后又得一根一根地打眼,用木拴把散成一堆的木头串起来连在一起,工作量之大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江鼍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木头,二话没说,把木头抱起放在木马上,拿起墨斗就在上面弹线。不一会儿,墨线弹完了,江鼍叫兰秃子去找人拉改锯。兰秃子在外面去走了一圈,甩着手回来了,愁着脸说,他找了几个人,都说自己有事来不了。“分明是不想帮我们呢!”兰秃子的老婆骂骂咧咧地说。
江鼍明白了。兰秃子这人平时爱占小便宜,看见人家自留地里的葱葱蒜苗,总想去扯几根,他老婆就更不像话了,偷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人家找上门来,她还得把人家骂个三天三夜不下火线。队上的人几乎都被她骂遍了。靠着这样的德性去请人家来帮忙,谁肯来?
找不到人,兰秃子只好和自己婆娘两人连手拉改锯。这婆娘尽管骂人得行,可拉改锯却是个二百五。江鼍把锯子搭上去拉出一段,然后把锯子给她,并给她讲了要领:“眼睛直视前方,两手端平,直直地往前走就是了。”不料没到五分钟,那婆娘就手脚发抖地停下了。江鼍跑过去一看,锯口离墨线差了足足两公分!再这样拉下去,这根木头就算废了!兰秃子一耳光打在婆娘脸上,嘴里骂着一些恶毒、无耻的话,江鼍看了看那婆娘说:“我来拉。”
就这样,江鼍和兰秃子拉了一整天的改锯。当天晚上,兰秃子叫女人烙了麦面馍馍,从大队代销店里舀了一斤烂红苕酒,算是招待江鼍。江鼍喝了几杯,感觉到那酒像十滴水一样喝得嘴里发苦,但毕竟是酒,自己平时也难得喝到一次,就敞开肚子喝。很快一瓶酒喝得只剩下一小半了,兰秃子横竖不再喝了,又试探着问江鼍:“江师你得不得喝醉?”江鼍不以为然地说:“没得事。”于是又继续喝。直到一瓶酒喝完,江鼍才抹抹嘴说:“这酒阵仗不大。”兰秃子一时没有说话,随后才骂婆娘不把饭舀上来。
晚上回到家里,兰凤凰迫不及待地问江鼍今天怎么样?江鼍带着一股酒气说:“兰秃子太没出息了,给他妈睡一捆柴。”兰凤凰劝诋江鼍说:“管人家弄啥样,你是手艺人,只管挣钱就是。兰秃子还拿得出来一捆柴,我们怕是一把柴都拿不出来喔。”江鼍趁着酒劲说:“老子二天要弄四根的!”兰凤凰忙用手把江鼍的嘴捂上:“死人!你小声点!”江鼍一愣:“怕啥?手艺出在自己手上,我不信一辈子连四根都挣不回来!”兰凤凰慌张地说:“让你爸听到了,他问你要四根,你在哪去弄?”江鼍顿时浑身一闪,不再说话了。
睡到半夜,兰凤凰把江鼍摇醒,两只手在他裤裆里一阵乱摸。江鼍惺忪着睡眼说:“不想弄。”兰凤凰嘟囔着说:“你累了一天,我给你打个牙祭。”江鼍翻了翻身,只觉浑身像散了架,哪还有一点力气?便说:“我拉一天改锯,膀子酸痛得很。明晚再来吧。”兰凤凰仍没停下来,小声说:“我晓得你累。我给你咂一下。”说罢就跨下江鼍的裤子,车转身趴上去,衔住江鼍的下身,用力地咂起来。刚咂了几下,兰凤凰蓦地一声干呕,一口黄水从嘴里吐出来。江鼍忙问:“咋回事?”兰凤凰呕了一阵才说:“熬臭熬臭的!”江鼍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你以为像腊肉那么好吃?”兰凤凰呕了一阵,又俯下身去咂。咂了几下,江鼍的下身就硬了起来,兰凤凰一边咂,一边问:“舒不舒服?”江鼍刚想说舒服,却一下把捏不住,一股浆液喷了兰凤凰一嘴一脸。
兰凤凰哇地一声吐得满屋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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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江鼍把要去给兰秃子家割料一事向兰凤凰说了,兰凤凰喜得手脚都不知放处。想了想又问:“你把工钱说好没有?”江鼍这下恍然大悟:“糟了!没说啊!”兰凤凰埋怨说:“不把工钱说断,活儿做完了怎么给钱?”江鼍黑着脸站在那儿多久不动,末了说:“我自从学会木匠后,这么多年还没出去单独挣过钱,该收多少钱一天心中都没数。”兰凤凰看着江鼍门神一般的脸,用掏火棒上的木炭尖在地上划着,一边划,一边说:“你是手艺人,而且还是江四爷的徒弟,工钱不能太低了。太低显得江四爷的徒弟不值钱。高了人家不请。我听人家说,过去的手艺人一天的工钱至少得买五斤米。不管到啥时候,这肯定是少不了的。现在米卖三角钱一斤,你就收一元五角钱一天,应该合情合理。”
兰凤凰的一席话点醒了江鼍。江鼍忙把头点得如鸡啄米:“那就按一元五角钱一天收吧。五天下来,也有七元五角钱。”于是,两口子就在家里算,这七元五角钱可以做些啥事。兰凤凰说,女儿已经上一年级了,过年得缝一套新衣服,至少得扯六尽淡青色花布,四角五一尺,就得二元七角钱,再给八角钱打工费,就戳脱三元五了。还剩四元钱,给儿子江山买一套,至少又得三元钱,最后就只剩一元五角钱了。兰凤凰说到这时脸色又低沉下来,江鼍忙说:“你着啥急?我这一冬不止做这一家,凭我的手艺,还怕挣不回来钱?”兰凤凰这才转怒为喜:“但愿能有人天天请你。不然就只有把锅拿来吊起当钟打了!”
第二天一早,江鼍就把自己好几年没用的锛锄、斧头、凿子、刨子、锯子从床顶上取下来,用扫帚扫掉上面的灰,然后从灶房里端来一盆清水,把锛锄、刨叶子、凿子按在一块大青石上狠劲地磨。兰凤凰睡在床上对他说:“你在屋里磨啥?到了兰秃子家再磨吧。”江鼍喘着气说:“这些东西好久没用,锈都生满了。要是到兰秃子家去磨,人家看到心里会说我没人请,肯定是手艺瘟,我这样磨得明光透亮的,兰秃子就没话可说了。”
磨完了这一切,天才麻麻亮,江鼍小心地把工具放进一个背兜里,出了门。
山村的早上静悄悄的,闲下来的人们还在睡梦中懒懒地做着不同的梦,扑面而来的湿漉漉的空气和路边浓郁的露水让江鼍浑身充满了精神。自从八年前和江四爷手艺学成后,江鼍一直就呆在队上的保管室里修理用坏了的犁头挂耙,有时偶尔给队上做一架新风车或拌桶啥的,但都是粗活,显不出自己手艺的精湛来。有时候,江鼍在路边看到一根长得直溜、粗大的树子时,心中就在盘算,这种木质的树子做啥样的家具好,而且立柱该下多高,横枋要得多长,心中默了一遍又一遍,可惜就是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今天,才是他手艺学成后第一次撇开江四爷单独出去做生意。他相信在和江四爷的几年里,他不仅学会了老人传给他的手艺,而且得到了其精华。
走到兰秃子家时,天刚大亮,兰秃子一家还在睡觉。屋檐边拴着的一条狗跳着脚向江鼍扑来。江鼍骂了一声“死瘟!”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兰秃子听出是他的声音,忙穿着幺裤跑出来开门,并喝住了狗。“江师,你好早喔。”江鼍嘿嘿一笑:“不早了,天都大亮了。”
兰秃子给江鼍散支烟,江鼍摆摆手:“我不会。”兰秃子有些惊讶地说:“手艺人哪有不吃烟的?江师傅你真是会攒钱啊!”江鼍漠然地说:“挣都没挣着,在哪去攒?”这时,兰秃子已经冷得回到里屋去了,把自己婆娘从床上吼起来:“去煮饭!”
吃了早饭,兰秃子就和婆娘把在家里放了几年的木头抬出来。木头全是饭碗大一根一根的,在江鼍面前堆了一堆。江鼍看了看这些既弯又小的木头,对兰秃子说:“只有整一捆柴了!”兰秃子惭愧地说:“一捆柴就一捆柴吧。我只有这些木头了,还是早几年前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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