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除夕（2 / 2）

不知不觉，孟美琪已经来到了柏斯两个多星期。

孟美琪上课是越来越轻松，因为对澳洲的口音已经开始适应，甚至自己也会发出类似的语音语调，只是作业的量开始加大，经常是忙到半夜2点才睡下。

孟美琪打工也适应多了，习惯了擦桌子、写菜单和上菜。

老板娘Amanda每晚下班后用车子载她到和记越南牛肉粉店去与古春燕汇合，原来Amanda得知那晚孟美琪遇上吸毒者拦路要钱的事情后，主动提出来送孟美琪去。Amanda有点担心万一孟美琪因为害怕不来上班，从而赶跑了豪客AllenChan。

孟美琪对Amanda是非常的感激，而Amanda说都是中国人，有什么可谢的呢？更何况Amanda是过来人，知道出来打工留学的艰苦。

这天是1989年的2月4日，周六上午，孟美琪和古春燕利用休息时间忙着洗衣服、收拾房间，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两位姑娘打算搞好卫生以迎接新年的到来。

电话响了，Lisa接听，说是找孟美琪和古春燕。

孟美琪接过电话，说：“hello？ThisisMaggie.”

“嘿，Maggie，我是阿John，刘先生。”电话那头竟然是留学顾问刘先生。

“刘生，你好。”孟美琪热情地说。

“明晚是中国传统的大年三十，你和古春燕有空吗？”刘先生问。

“哦，我们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做，餐馆不开门，老板说放假了。”孟美琪回答。

“那这样，你们都来我家里过三十，一起吃年夜饭，”刘先生说：“我还叫了Allen，Peter，陈丽红和张欣。”

孟美琪问了一下古春燕，然后说：“那好吧，谢谢你刘先生。明晚几点？”

“六点半到我家，”刘先生说：“不过，我提个要求，你们每人做一道菜，出来留学大家都要学会做菜，你们准备好材料，到时候来我家里现场做，就热闹了，再评比看谁做的好。”

孟美琪同意了，不能白吃刘先生一顿饭，自己带个菜去很好，她早就听说过聚会时一起做菜是海外生活的一种很流行的方式。

刘先生最后说：“我还请了两个西澳大学的高年级学生来，给你们传授留学的经验。”

“那很好，谢谢啦，我们到时候见。”孟美琪放下了电话。

第二天午饭后，孟美琪先是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拜年，然后分别给舅舅和婆婆都打了电话。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有多少越洋电话连接着海外赤子和祖国亲人的心？电话两端均是声音哽咽地送出一串串的祝福，衷心祝愿彼此幸福、健康。

孟美琪打完电话，眼圈是红了好几次，这是第一次不在父母身边过年，她是多么想念G城的花市，多么思念父亲做的饭菜，多么牵挂母亲的身体，唯有经过一通电话，才了却她的心愿。

孟美琪和古春燕出门去到超市去买菜，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孟美琪买了一盒蘑菇和两个胡萝卜，她打算做一个胡萝卜烧蘑菇，这道菜她跟父亲学过。古春燕买了三个鸡蛋和六个番茄，她打算来一个番茄炒鸡蛋。

她们俩人在六点刚过，就提前来到了刘先生家。

刘太太和两个孩子Zack和Emma上来迎接她们。

孟美琪和古春燕赶紧先到厨房里帮忙，把自己带来的菜洗好、切好，正在忙着的时候，AllenChan、PeterPoon、陈丽红和张欣都到了。

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纷纷说着笑话，谈论着天南海北的趣闻轶事。

这时候门铃响了，离门口最近的孟美琪去开门。

她一开门，只见门口站了一位英姿飒爽的男生。

这男生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以上，国字脸，剪了一个平头，鼻梁又高又直，一对眉毛又浓又密，一对眼睛是炯炯有神。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脸上还带着一个深深的酒窝，说：“hi,我来晚了。”

这时刘先生在后面叫到，“嘿，Ben，进来、进来。”

孟美琪侧身让那男生进屋。

刘先生说：“Ben，怎么就你一个？你的女朋友Amy呢？”

这男生说：“噢，她下午跑步的时候把脚给扭伤了，所以不来了，在家里休息。”说完，他把手里的一个箱子放到了地上。

孟美琪注意到了，这是一个小提琴的盒子，难道他会拉小提琴？

刘先生拍了拍手掌说：“来，介绍给大家认识，这位是Ben，李家辉，来自香港，现在西澳大学商学院读三年级，。”

跟着刘先生把孟美琪等人一一介绍给了李家辉。

刘先生说：“阿Ben是我请来的，你们要想考上西澳大学，你们可以咨询他，他也4年前就来到澳洲，和你们一样在泰勒学院读预科，跟着升上了西澳大学，算是你们的师兄。”

“师兄，你今天打算给我们做个什么菜？”Allen笑嘻嘻地问。

“腊肠炒西兰花。”李家辉举起手中的袋子。

一群年轻人开始在刘先生家里做起菜来，欢声阵阵，笑语阵阵，好一个快乐的年三十。

菜都做好了，一一摆上桌子，刘先生拿出一瓶红酒给大家倒上，说：“来，年轻的朋友们，能够请你们来我们家过年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能够在澳洲相聚是我们的缘分，祝大家新春快乐，学习进步！”

大家纷纷举杯，谢谢刘先生的盛情款待，互相祝福新年好。

除夕年夜饭开始了，首先大家开始品菜，看看谁做的最好。

Allen先夹了一筷孟美琪做的胡萝卜烧蘑菇，塞到嘴里，打算大声称赞，谁知道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叫道：“太咸了，盐放多了。”

大家一阵哄笑。

孟美琪脸都红了，自己也夹了一块蘑菇来尝，果然是盐放多了。她正不知该如何处理，一只修长的大手把那盘胡萝卜烧蘑菇端了起来，原来是李家辉。

李家辉说：“你们先吃，我来处理一下。”说完，他端起菜走到厨房里去。

孟美琪想跟过去，却不好意思，双脚钉在地上没有动。

大家继续品菜，结果一致选定刘太太做的蒸鱼最嫩、最好吃，是第一名。李家辉做的腊肠炒西兰花排在第二名，不仅味道好吃，而且是雕几朵胡萝卜花配在盘边，做到了色香味俱全。上海姑娘陈丽红烧了一道火腿干丝，排在第三名。不用说，孟美琪做的菜是最后一名。

“大家现在尝尝这蘑菇怎样？”李家辉从厨房里出来，把那盘胡萝卜烧蘑菇端了上来。

孟美琪重新夹了一块，味道不错，已经不咸了，还有点甜甜的胡萝卜味道。

“我过了两道水，又加了一点白糖。”李家辉笑着对孟美琪说。

孟美琪羞愧地笑了，说：“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做菜。”

“慢慢来，等你澳洲多住几年就会了。”李家辉端起酒杯向她遥祝了一下。

一顿热闹的年夜饭吃完了，女生们赶紧帮着收拾桌子。

Zack却跑到了钢琴边，说给大家表演。

于是大家鼓掌欢迎。

只见这小男孩坐在琴凳上，连脚都够不着地面，却弹起了巴赫的练习曲。曲子虽然简单，但是弹得有板有眼的，大家是点头称赞，拍手叫好。

Zack弹完后，刘先生说：“请Ben给我们表演一个小提琴吧，他拉得很好。”

年轻人又是一阵掌声。

在掌声中，只见李家辉从琴盒中取出一把小提琴来，调了一下音，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手腕一抖，一阵悠扬的琴声在客厅里回旋起来，是中国民族音乐的翘楚《梁祝》。

一道琴声穿过了客厅，飞进了站在远处窗边孟美琪的心扉。

那琴声渐渐走近，拉开了春天的序幕，春光明媚，风和日丽。

接着琴声一转，变得欢快起来，原来是一对蝴蝶出现在田野上，只见他们在上下飞舞，互相追逐，享受着美好的春风。

谁知天气变化无常，天边突然出现了乌云，琴声阵阵急促，一场暴风雨降临了。这对蝴蝶时而躲藏在花瓣的下面，时而冒着雷雨前进。

终于，雨过天晴，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琴声变得美妙而流畅，这对蝴蝶翩翩起舞，海誓山盟，许下生死与共的诺言。

这时候，琴声逐渐变的婉转，慢慢地淡出，原来是那双蝴蝶比翼双飞，展翅飞向了天边。

琴声刚收住，客厅里想起了热烈的掌声，Allen甚至吹起来口哨。

孟美琪是拍烂的手掌，多么美妙的小提琴，她的心跟随着琴声在颤动，一股热流暖遍了全身，这才是音乐啊！

李家辉向大家鞠躬致谢，说：“见笑了，谢谢大家都鼓励！”

刘先生说：“你们谁会表演，唱一首歌，来一段音乐？”

大家互相望了望，没有人吭气。

“我来吧。”孟美琪道。

大家转身看着从窗边走过来的孟美琪，好奇地看着她一路走到了钢琴旁边。

Allen心里叫了一声，“OMG，这靓女会弹钢琴？”

孟美琪轻轻地坐下，说：“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弹了，我先试一试，请勿笑！”

于是她起手弹了几个音阶，试了试数个和弦，把手指热了热。

弹什么曲子呢？孟美琪搓了下手掌，习惯性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重新把一双美丽的手掌温柔地放在了琴键上，深吸一口气，头一低，一首欢快而明亮的曲子在房间里回荡。

这自然是她最拿手的、波兰女钢琴家巴达杰斯卡的《少女的祈祷》。

孟美琪的心事从柏斯飞越重洋，回到了她在中国渡过的美好的时光，那有如哗哗清泉般的琴声诉说了她对往事的回忆，那有如珍珠跌落玉盘的琴声表达了她对未来的向往，青春的岁月，无暇的年华，一位美丽的女孩子用琴声唱出一首青春之歌。

李家辉站在客厅中看着孟美琪的侧面，那是一张多么美丽动人的面容啊！

当他敲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孟美琪的美貌所惊艳，哪里来的这一位维纳斯呢？在做菜的时候，孟美琪笨手笨脚的样就引发了他的好奇。等到孟美琪做的蘑菇烧胡萝卜太咸的时候，他终于站出来帮她解困，做菜那是他的强项。现在，孟美琪有如仙女下凡一般地弹起了钢琴，李家辉听得是如痴如醉。

李家辉是看呆了，听呆了，雷倒了。

在一阵美妙的琶音后，琴声停止了，这首少女之歌唱完了。

客厅里又响起了不绝的掌声！

精彩！

Allen又吹起了口哨，大声叫好！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来自大陆的靓女居然有如此之高超的钢琴技巧，有这身本事还去唐人街擦什么桌子、端什么盘子啊！

孟美琪起立向大家点头致谢，脸色绯红。

刘先生拍着手掌说，“太棒了，没有想到你和Ben都这么出色。你们来一首合奏，怎么样？”

合奏？孟美琪和李家辉对视了一眼，孟美琪心里一跳，迅速把目光移开。

李家辉挠了挠头，想了一下，说：“舒伯特小夜曲，行吗？”

孟美琪点了点头说，“试一下吧。”

她重新坐到了琴凳上，孟美琪在钢琴上试了一下音调。李家辉跟随着在小提琴上调了一下音，然后向孟美琪眨了一下眼。

孟美琪于是弹起了过门，一阵轻柔的和弦过后，李家辉的手一抖，小提琴声贴着钢琴声自然地滑了进来，一首动听而悠扬的小夜曲奏了出来。

这夜曲时而像高山流水，时而像大海的潮声，时而像一首古老的诗歌。

听，那钢琴在低低的伴唱，那小提琴在委婉地倾诉。钢琴作为最浪漫的乐器在背景处若隐若现，小提琴作为最悲伤的乐器在主旋律上反复吟唱。钢琴声和小提琴声是这样的和谐，是这样的动听，是这样的完美，感染了每一个人，陶醉了每一个听众。

舒伯特作为历史上最辉煌的夜曲作者，他谱写的就是这样的意境：男声在放声歌唱，女声在轻声附和，一唱一和，将那美妙的爱情变成流畅的音符，把这世上最深情的故事变成动人的歌声。

这一刻，孟美琪和李家辉就将这样的意境完美的体现出来，让人为之痴狂，为之落泪。

在孟美琪离开中国以前，她曾经为张培道弹奏过这首曲子，她曾经说过，这首夜曲若和小提琴合奏是非常的完美。

弹着、弹着，孟美琪心头一颤，不由地抬起了头，朝李家辉望去，正好与他四目相视，孟美琪的心怦怦乱跳，手指却突然弹错了一个键。于此同时，李家辉也按错了一个把位。钢琴和小提琴同时发出了一个怪音，相当的刺耳。

美妙的夜曲突然中断了，众人一时错愕。

孟美琪和李家辉异口同声的说：“Sorry，我的错。”

两人相对一笑，心里都明白，大家都错了。

刘先生说：“太好听了。来，重新来。”

孟美琪和李家辉正想重新开始，却听见Allen说：“阿Ben，你出来怎么久，还不快点回去陪你女朋友？今晚年三十，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不太好吧？”

李家辉连忙说，“是啊，你说的对，我都差点把她给忘了，我必须回去陪她。”

于是他赶紧把小提琴往琴盒里装。

正当李家辉低头装小提琴的时候，Allen大声的问：“Hi，Ben，请教你一个租房的问题。”

“什么问题？”李家辉答道。

“你和你女朋友合租一间房是多少钱？”Allen的嗓门不小。

李家辉不由的眉头皱了一皱，这个问题似乎话中有话，但是却不知道他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李家辉说：“每周80元。”

“哦，谢谢啦，”Allen的声音很是愉快，说：“哪天等我有女朋友，我也和女朋友一起租房，减轻费用嘛。”他边说边瞄了孟美琪一眼，却看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除夕的聚会终于散了，大家在互助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中告别。

Allen回到自己的寄宿家庭，心中还暗自得意，刚才看见孟美琪和李家辉二重奏，他当时就无名火起，原本对李家辉的好感顿时变成了怒火万丈，这混蛋居然跟我的女人一起二重奏？

Allen是打翻了醋缸。

嘿嘿，幸好当时提醒要他回去看女朋友，Allen自鸣得意，老子还给他设了一个圈套，问他和女朋友合租房子多少钱，呵呵，我对你租房多少钱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其实是想告诉孟美琪，这小子已经是屋里有人啦，小心他脚踏两只船！

想起孟美琪，Allen就心里直痒痒，这靓女竟然钢琴弹的那么好，太美了，才艺双全，我一定要把她搞定！

想到这，Allen不由自主地唱起歌来，却发现自己是五音不全，一时懊恼之极。

（p.s.还记得第一部第九章“探望”中提到钢琴协奏曲《黄河》吗?作者今天观看了央视音乐频道重播08年6月2日朗朗与费城交响乐团合奏的钢琴协奏曲《黄河》，在第四乐章“保卫黄河”中重现了经典的“东方红”乐段，使得整首曲子达到了**，作者不禁热泪盈眶！35年后，费城交响乐团重现了当年访华的激情！指挥由Ormandy变成艾森巴赫，钢琴由DanielEpstein变成了朗朗，时光仿佛是倒流35年，演奏者激情四射，听众热血沸腾。说一句让朗朗粉丝拍砖的话，作者觉得朗朗弹奏“黄水谣”的那段过于做作，高低乐段之间过于夸张，个人还是喜欢DanielEpstein的演绎，也许是先入为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