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作孽不可活_烟花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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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主星期一，中午九点半，王主任坐着桑塔纳2000来到了礼品公司，同来的还有他的办公任

小背篓拿着钥匙，打开了所有的样品柜，两个人东挑西捡，半天也没有选出一件可意的商品。

王主任每拿出一件礼品，陈俊辉就要解释半天。什么公文包，派克笔，领带钱夹，统统没有入王主任的法眼。最后，他竟然把目光锁定在一台袖珍式缝纫机上。没等陈俊辉介绍，王大主任就问东问西，仔细地咨询起它的用处和具体的使用方法。

陈俊辉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挑选这种宝贝。

等陈俊辉添盐加醋地介绍完了它的用法，王主任决定，就是它了。这位大主任挑选的礼品就像他在度假村挑选美女一样，眼光独到，只讲实用价值，不管外观如何。

“价格呢？”王主任把缝纫机放在了柜台上，随口问道。

陈俊辉装模作样地叫许平兰去拿销售价格表，心里却盘算着，怎样好好地敲他一下。这是广州货，厂家的创意，大概就是为了使用的方便，又不占地方。他怎么会不知道价格呢。

许平兰把价格表从楼上拿了下来，陈俊辉假意翻了翻，随口说：“一百三。”其实他和许平兰都知道，厂家给他们的价格也就是三十元。

“太贵了，这么个小玩意，不值。”办公室主任说话了。

“大哥你不知道，小的东西不一定便宜。你没有听说过，一个农村老人去商店买闹钟，价格实在搞不下，就要求店主送他一只手表，理由是买个大的，送个小的。这说明什么？小的商品往往是浓缩的精华。”陈俊辉在开导着办公室主任，同时也在贬低他。

贬低的同时心里还在骂他：不开眼的家伙，一点也不世故，又不拿你家里的钱，瞎起什么哄。心里这样想，脸上还得陪着笑容。

“一百二吧，第一次打交道，便宜点，弟兄们的事情，好说。”陈俊辉卖起了人情，实际上也在堵他们的嘴巴。

嘴上这样说，打心眼里却看不起他们。两个乡巴佬，挑选的什么破玩意儿，拿到家里也不怕占地方。粗布时代早已成了永不复返的历史了，人类身上捂盖的都是用高级的化纤原料做成的衣服，抗磨力和抗拉力都十分良好，不等衣服穿烂已是淘汰货，谁还缝补衣裳。

最后拍板定音，王主任订了四百台。

双方签订了合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对方要先付百分之四十的预付款。只在定金里，已经有很高的利润了。这哪里是做生意，简直就是和贪官们一起，挖社会的墙角。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陈俊辉和许平兰只拿了订金的一部分，就把货从广州发过来了，陈俊辉用他们的拳头打了他们的眼睛。

紧接着就是交货，资金转账。几天的功夫，除去一切费用，当然包括给王主任的回扣，最少有两万元进账了。王主任的钱由刘亦茫转交，陈俊辉让刘亦茫给王主任带话，说下一次请他到古城最豪华的人工鱼塘钓鱼。

钱是进账了，陈总高兴还不到三天，麻烦事就来了，这是他不曾想过的。吞到肚里的精美食物不能顺畅地消化最令人头痛，弄不好还会影响了肠胃功能，使身体的抵抗力下降。

他从广州发来的货，最少有三分之一都有问题，用王主任的话说，就是连咳带喘的。陈俊辉许诺，凡是有问题的，一律拿到公司，再由公司返回到厂家调换。可这一批刚拿走，那一批又来了。

市场价三十元一台的商品，能不出点小问题吗。等第四批拿到公司时，陈俊辉脑袋都大了。最关键的是，返修回来的缝纫机，没有过多久就又出问题了。质量产生的问题已经成了恶性循环，公司里任何人都没有了对策，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最要命的，是他们内部借此事搞起了内讧，王主任的对立面把问题反映到了他们的上级主管部门，一口咬定王主任吃了回扣。

王主任着急了，打电话给陈俊辉，要和他见面。

这位曾经参加过对越反击战的功臣能不心急火燎吗？他复员的时候，由于他不高不低的级别，大半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单位。好在他的师政委对他不错，亲自带着他见了古城的老战友，才把他的工作落实了。他习惯了穿军装，政委的老战友就把他安排在银行的保卫科。保安的衣服不同于军装，但也是制服，他慢慢地就习惯了。熬了多少年，才登上了主任的宝座。

“事情捂不住了，陈总，怎么办，他们说缝纫机也就是几十块钱一台，有人还拨打了广州生产厂家的电话，证实了价格。”一见面，王主任就惶惶然。

“你一口咬定，你是被我们公司欺骗了。而我没给过你什么，我也是上了厂家的当。”陈俊辉冷静地说。他不着急，因为这把火还没有烧到他的脚面上，他感觉不到疼痛。

“要是他们处理我怎么办？”王主任最怕的就是把他免职。

“这个我想我帮不了你，我想不至于吧。”这话就不是冷静了，简直是冷酷。当初又是请王主任吃饭，又是给他找小姐，现在的王主任落难了，陈俊辉就把他当成了擦屁股的卫生纸，用过就扔了。

王主任走了，他什么也没有得到。陈俊辉也没有什么责任，更不需要牵挂什么，他把该拿的早已装到口袋里了，该付出的也拿出来了。

三天后，王主任的上级真的来公司调查了。

陈俊辉先说这是新产品，技术可能还不大稳定，之后坚持说他也是上了广州厂家的当，他正准备起诉呢，调查组也没有问出什么。

又一个星期过后，听刘亦茫说，王主任真的被免职了，下放到了离科技城三十多公里的一个乡镇，当了普通的营业员。

临走之前，刘亦茫为他饯行，陈俊辉也被叫来作陪，陈俊辉顺便把廖玉也叫上了。他想，王主任的落水都是那些缝纫机惹得祸，如果王主任挑选了其他的礼品，结果就不会这样了。他要廖玉作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女人是润滑剂，可以减缓男人们之间的摩擦。

四人全部到场，围坐在不大的桌子旁，陈俊辉示意廖玉坐在王主任的身旁。

席间，王主任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喝酒，最后竟然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一个部队的营长转业到地方，辛苦了多年，由一个保卫科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天，不容易呀。脚上的泥巴还没有洗干净，现在倒好，连鞋子都被人脱去了。

他后悔呀，他是那个村最有出息的男人，在部队打过仗，复员回来还在镇上的学校做过报告。几年后就当了银行的主任，村里谁见了都敬重几分。

王主任没有丝毫掩饰的哭声惊动了其他的客人，保安也过来问情况，陈俊辉和刘亦茫不知道该说什么，被廖玉应付过去了。

陈俊辉和刘亦茫看到此番情景，很是尴尬，只能无奈地坐着。

哭声稍顿，廖玉拿着一片餐巾纸递给王主任，他却只管用袖子揉着红肿的眼睛，看也不看一眼。看来只能廖玉亲自上手了，她站立起来，绕到王主任的背后，把餐巾纸在他的脸上擦来擦去，擦完之后又搂着王主任的肩膀，小声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跌倒了重新爬起，哭能顶个屁用。你只管去吧，陈总说了，我们会常去看你的，如果机会成熟，会动用关系把你弄回来，到时候你还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廖玉的话音还没有落地，陈俊辉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接着廖玉的话茬道：“是是是，小廖说得对，事情来得突然，等机会成熟，我和亦忙会把你弄回来的。是这样，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每星期让小廖去看你一次，你看怎样？”这明明是哄骗小孩子的话，亏他陈俊辉还能说出口。

王主任心里清楚，陈俊辉和刘亦茫只是在安慰他。

陈俊辉只是碍于刘亦茫的情面，才给王主任画了个大饼，其实他知道，他画的这个大饼连笔都没有用，更不用浪费颜料了，只是动动嘴而已。如果他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也不用为了万儿八千的去绞尽脑汁，招摇撞骗了。

没有人为王主任的责任买单，只有他自己为他的行为负责。没有陈俊辉拉他下水，还有王俊辉李俊辉，最终把他推到火坑的还是他自己。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撵不走。

王主任现在已经不是主任了，没有了头衔就没有了做人的底气。要是在以往，给司机打个电话，车子就会很快来到他的身旁。

他走的时候，陈俊辉掏出五百块钱装到了他的口袋，说是让他打个车，他没有拒绝，低着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不久就消失在十字路口。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陷进了泥潭，等到想出来时才发现，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手脚如果不听使唤还好办，怕的就是哪一天子弹不长眼，在脑袋或胸膛上钻出一个洞来，那就谁也挽救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