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夜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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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不告，官不究，这是中国官场由来已久的规律。

陈俊辉虽然没有损失什么，但心里也很不痛快。他的破烂似的袖珍缝纫机，衣服还没有缝补几件，却把银行主任推到了万丈深渊。

有风的夜晚，天上没有云彩，月亮四周围了一个白色的光环，月亮慢慢向西飘着，光环也跟随慢慢地移动，始终把月儿圈在里面。

陈俊辉闲着无聊，在家里看电视。科技城的缝纫机事件，是王主任的对立面为了宫廷政变故意制造的风波，政敌下了台，农行方面也就悄无声息了

屏幕上出现了牌神斗智斗勇的场面，不由心血来潮，他的牌瘾上来来，于是打电话约梁磊，刘亦茫，小背篓来他家打牌。许平兰是不赌博，陈俊辉也没叫。梁磊支支吾吾地不想来，陈俊辉就委婉地告诉他说，廖玉也在这里，梁磊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这是陈俊辉的实用辩证法。

陈俊辉又把电话打给小背篓，叫他顺便买几副扑克过来，最后才通知了廖玉。

几个人先后来到，就坐在陈俊辉没有床架的席梦思床垫上玩起了红桃四。

坐底五十元，暗对家，一人声明独挑时每人一百，天牌每人一百五。陈俊辉上来就拿了一副好牌，先声独挑，并顺利过关，每人付款一百。梁磊最后付钱，把钱扔到陈俊辉面前，廖玉手快，一把就抓了过来。

“分红了，今天没有白来。”廖玉拿到钱后说。

“去买烟，拿四盒红塔山过来。”

“看把你小气的，不就是一百块钱。”廖玉笑着对陈俊辉说。

“哎呀，你们这对冤家，已经是狗皮褥子不分反正了，别为了这一点小钱再翻脸了。”小背篓趁机看热闹。谁都知道，廖玉就在这张床上陪了陈俊辉睡了几个月。

廖玉也只说随便说说，但他还真说到了点子上。陈俊辉打车时可以不要司机的找零，买菜的时候趁摊主不在意，却想偷偷地多拿人家一块姜或一根大葱。前者是表面的现象，后者才是骨子里的东西：贪婪的本性。

梁磊的心里最不舒服，他大老远跑来，冲的就是廖玉，眼见他们打情骂俏，就耷拉着脸一声不吭。

廖玉倒也听话，屁颠屁颠地到楼下买烟去了。

这几个都是玩红桃四的高手，尤其是陈俊辉和小背篓，牌到手只要出一圈，就能估算其他人手里的牌点。

等廖玉买烟回来，小背篓又挑了一把，刘亦茫和梁磊已经各输几百了。

兴致正浓时，有人敲门。陈俊辉示意廖玉问问谁在敲门。

“谁呀。”廖玉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一片黑暗。

“收电费的，请开门，白天你们家没人。”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谦恭中带着随和。

廖玉开门，才开一道缝，三个穿警服的人就猛地推门而入。

廖玉惊呆了，她以为是深圳事发，警察追到了这里。这就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四个警察直扑里间，想收牌都来不及了。

一个头头模样的大个子警察从上衣口袋掏出证件，在他们眼前一晃，“我们是当地派出所的，有人举报你们赌博，请给予配合。”听到这儿，廖玉身上快要冒出的冷汗才又收了回去。

随即就收了他们前面的赌资。然后把他们分别叫到另一个房间里进行搜身和询问，廖玉也没有幸免。因为是女人，警察并没有对廖玉搜身，但却要打开她的包，廖玉不让，大个子警察就让她出示身份证，他有权这样做。

“你是江西人，怎么会在这里？”大个子的话咄咄逼人。

廖玉沉默，她不知道该怎样对答。

“说呀，哑巴了，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很大，一屋子严肃的气氛。

梁磊进来了，“她是我表妹，在才俊礼品公司工作。”

大个子警察问话的同时，另外一个警察开始翻廖玉的坤包，除了几百元钱，还翻出一本春宫画册，他把几百元钱作为赌资递到了另一个警察的手里。

“这是什么，说，从哪里弄来的。”一个警察手里晃着画册，厉声问道。

“火车站买的。”廖玉声音极低，她有点害怕。其实这还是在深圳时一个客人送给她的。

一时也问不清楚，大个子建议，把他们五个同时带到所里。警察认为，只有到了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才能收拾这帮人。

半道上，陈俊辉先是给大个子递烟，人家不吃这一套。无计可施的陈俊辉就拿出他的工作证，对大个子说：“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先抵押在你这儿，明天到所里报到行吗。”

“这是个什么东西，在垃圾堆里到处都是。”大个子挖苦他，没有给他留一点余地。

派出所离这儿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做完了笔录，重点查问春宫图的来源。

一个单间里，只有大个子和廖玉。廖玉坐在椅子上，正对面是一个桌子，旁边坐着大个子。

“说说吧，多少钱买的，在什么地方？怎样买的？”经过了一番周折，大个子也没有力气吼叫了，声音还算平和。

“火车站广场，一个男人卖给我的，五块钱。”廖玉撒起谎来了。

“这种淫秽的东西都是男人看的，你一个女人家，看这些东西干什么？”大个子似乎对廖玉做起了思想工作。

“你们男人能看，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看呀，又不犯法。”廖玉在强词夺理。

“请注意，不要把你说成你们。”他感觉廖玉的表达有问题，想纠正一下。

“那我就说你，你也经常看这种东西吗？”廖玉问警察。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过吗？”大个子提高了声音。

“不是你要我把你们改成你吗？”廖玉玩起了把戏，把大个子绕了进去。

“乱弹琴，不和你说了，明天准备三千块钱。其他的事情，等我们搞清楚了再说。”大个子说完就站起来，把廖玉带到了另一个滞留室。

四个参与赌博的人，根据治安处罚条例，每人罚款三千。

陈俊辉借口晚上拿不出钱来，警察就把四个人关在了滞留室。廖玉是女性，在另外的房间关着。

滞留室没有凳子，廖玉就坐在地板上。烟瘾犯了，摸摸口袋，没有。一抬眼看见了大个子，就站立起来，隔着铁门对大个子喊叫：

“哎，能不能给本小姐来支烟。”声音如廖玉的白皙的皮肤，很具诱惑力。

大个子也食人间烟火，听到廖玉的叫声很快就过来了。

“女人家抽什么烟，有损你的形象呀。”大个子两只手抓着铁栏，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的后面，脚尖不断地点击着地板砖。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严肃，连声音都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魅力。

“谁规定女人不能抽烟？来一支吧，有机会我会奖励你的。”廖玉调皮地说。

“奖励我？我今天可是在惩罚你，聚众赌博，还随身携带淫秽物品，性质很严重，还是先说清楚你的问题吧。”大个子面带微笑，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银河灰色的精品白沙，翻开盖子后潇洒地弹出一支烟递给了廖玉，又顺手打着了火机。

“说说你的那个春宫图到底从哪里搞来的。”大个子看着廖玉猛抽了一口烟，淡淡地说。

“这种破玩意，在深圳的垃圾堆里到处都是，你搜走的那套还是香港版的呢。”廖玉故弄起了玄虚。

“我可是一级警司，现在是在审问你，希望你老实回答。”

“我不老实吗？”廖玉故意眯起一只眼睛，歪着头看着警司。

“我不和你斗嘴，先关你一个晚上，明天咱们再算账。”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廖玉用拿烟的那只手给警司一个飞吻。

警司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把整盒烟递给了廖玉。

与四个人同室的，还有一个惯偷，双手被反拷着，嘴里往外塔拉着口水，估计是毒瘾发作了。

滞留室内，灯光昏暗，月光冷冷地照在窗户的铁条上。烟，被搜去了，滞留室内也不能吸烟。陈俊辉对值班的警察喊着：“借盒烟吧，明天还你一条，红塔山。”警察不说话，陈俊辉就一直喊叫，害得他也不能休息。警察没办法，就走过来，把半包金丝猴扔了进来，狠狠地向里边瞪了一眼。

陈俊辉从地上捡起香烟，每人发一支，剩下的装到了自己的腰包里。他已经没有资格讲究烟的品牌和口感了。

几个人在寒冷和饥饿中度过了后半夜，直到警察们上班。

大个子要陈俊辉交罚款，陈俊辉说要打电话叫人送钱，于是，警察就允许他用所里的电话。陈俊辉给吴来打了电话，述说了他们的处境，要他打捞。吴来爽快地答应了。陈俊辉对大个子说，钱马上就送到。

吴来托了人到所里说情，大个子把罚款降到了最低限度，每人五百。廖玉的画册就不追究了，但必须要交一千元的罚金。

陈俊辉答应了，他是老板他埋单，钱一个人出了。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陈俊辉扭转身子，朝着里面大喊：什么玩意儿，连个罚没单也不开，老子要告你们。

陈俊辉的三千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