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山雨的大学校园（1）_动物园之梦

“你怎么了，山雨，你没事吧，心事重重的？”小蝶问。

“没有，我没事……你快吃吧，等下我得去趟系里。”

“嗯，好吧。”

大学校园的清晨，总是宁静、温馨的。晨光筛过枝叶，投在林荫之间，鸟声流响在耳畔。小蝶挟着书本走回宿舍，山雨则慢步着去校外买晨报。

自己人将离去，景物也都显得依依了。道旁的乒乓球台，他曾在那里和一个未通姓名的女生打过一下午球，玩得很愉快；不远处的小楼后，有座小树荫回廊，他曾在那里读法布尔的《昆虫记》，直到夕阳落去，才让苦苦寻觅了半日的小蝶把他找到。

“怎么这个时候，偏又想起这些了。”山雨心中慨然。

晨报上没什么大新闻，但有一条却与他有关：

“某市的市立动物园开始招募志愿者，这将是国内首家设立志愿者组织的动物园。该举措将凝聚动物爱好者们的力量，向社会传播关爱动物、保护生态的良好观念，增强动物园的科普教育功能。在国外，很多动物园里都有志愿者，他们无偿提供导游讲解服务，并向游客宣传生态保护知识……”

山雨想：“大约有些闲人会去报名吧。”

这新闻本与他无关，然而这家动物园，正是他将去报到实习的地方，所以才引起关注。

回到校园，路上已人多起来，山雨穿柳寻阶，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报纸也无心再看。他想，该如何与小蝶说明，他是不能再陪伴她的。去动物园实习，固然无妨，只是早晚留学上有了消息，他必要辞职离去的。小蝶也并非是能让他心神倾倒的女孩儿，不过是相处得久了，心中多少会难舍罢了。

早上的学院大楼里，忙碌一阵后便宁寂下来。鬓发花白的系主任放下茶杯，在办公室迎接他的得意门生。朱山雨走了进来——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学子修眉长目，身姿高挺，穿着衬衫正装，看去倒像个年轻的老师。主任问了寒暖，请他坐下，一面把相关手续交与他，一面又说起这工作的好处，最后又笑说：

“山雨啊，只有你去，我们才踏实、放心。咱们系，数来数去，只有你最有资格去。我知道，你以后要到外面念书，但眼前，先在那里体验一下，帮着做些研究工作，也是不错的。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系里这边，你也不用操心，学位院里会替你办理。还有啊，回家一定代问你父母好啊，有什么需要，打个电话就行。山雨，你可是我们系的骄傲啊……”

主任絮絮地说了半天，山雨都认真答应了。临走时，报纸也转交给了主任。山雨又跑了其他两处办公室，将手续都办妥，就回去整理行李。不要的东西只管放着，只带走笔电，衣服，书籍等物。他的书箱里装满各类自然科学的书籍和读书笔记，偶然有几册悬疑小说杂在其中，此外便找不到其他闲书了。中午，请三个室友吃了一顿饭，就算作告别筵席。

[..]

故事发生在本世纪初年，千禧钟声的余响似还未曾散去。人们说，这是个知识与科技的时代，故而也是大学生的时代。说起大学生的由来，最早可追溯至春秋时的稷下学宫，在西方古代，亦很早就有了高等学府，可知人类自古便重视培养卓越的人才。然而古代任何时候，能够读大学的人数，都不能与现今相比。

上世纪末，中国高校施行扩招改革，大学生成了雨后春笋，布满学府校园。每年，不知有多少辛勤的高中生，为能踏进理想的高校而点灯熬油，废寝忘餐。到了六月高考之时，更是举国牵动，人心鼎沸。一时考罢归来，各有喜忧，或是面堆登天之喜，或是颜露沉渊之悲。于是考上的，收拾包袱去上学。四年后毕了业，才发现眼前的世界，谋食求生并不容易，而真才实学，又未曾充实多少，免不了为此忧心如焚。

朱山雨则不属于上述情况。他是某国立大学生物系的一名优等生，自小酷爱动物研究，中学时，就发表了市区野生鸟类觅食行为的研究论文，加之成绩出众，所以连高考都免去参加，直接保送入学。论及家境，他的父亲历任官要，母亲家境富裕，亲族颇多海外关系。论理说，他也算是纨绔子弟这级别了，可人家一路行来，都是靠得自己，长辈们没有不夸爱他的。而论及相貌，山雨也是轩昂出众的。这样一个人，真可谓“百禽中之一凤”了。

眼看就要毕业了，别人都在忙着谋糊口的差事，独山雨依旧每日看书听课，从容无忧。时运好的人，好事情也都尽着他。就在山雨完成毕业论文这日，系里把一个去动物园带薪实习的机会给了他。

同学们自然眼巴巴地羡慕，山雨倒觉得并无所谓。这天清早起来后，盘算了一日的计划，就手携着一本书，去食堂吃早饭。路经一座青藤长廊，坐着看书的两个女同学跟山雨打招呼，笑着唤他名字，山雨勉强微笑点头。他心里，正对这校园暗自道别呢。

“四年的时光，当初觉得漫长，现在看来，还是转眼就过了。”他边走边想着，又见那两个女生抱着书本悄悄私语，心想：“日后就没有这长廊，也没有这些跟我打招呼的人了，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

须臾，到了食堂门口，又忆起和女友小蝶第一次碰面的情形。记得那是二年级的春天，两人各自打了饭，都走得匆匆，结果一下撞个满怀不说，山雨还把饭菜都泼在人家裙子上了。不想小蝶没有生气，反而哧地笑起来，山雨也只好尴尬地笑，两人就这么笑着认识了。这女孩儿也学生物，比山雨低一届，因喜爱收集蝴蝶，所以大家都叫她小蝶。她并不是很漂亮，但性格活泼大方，人缘极好。后来，在一些女同学的促合下，两人莫名其妙地约起会来。小蝶喜欢待在山雨身边，山雨也不拒绝小蝶亲近，这样一晃，就是两年。

山雨吃着早饭，边想边叹，忽然后面有人一拍，娇声说：“山雨，我就知道你在，最近吃饭也不叫我……”

“欸？是你啊小蝶。那……我下次……”

“还有几个下次啊，我知道，你很快就要走了。”小蝶说。

于是打了饭，也坐下来。小蝶眉间有着散不去的哀绪，但还是尽力宽言道：“山雨，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我还有一年才毕业，到时候，我可以去找你？”

山雨沉默不答。一时又放下筷子，说：“对了，这是你借我的那本书，早先看完了，一直忘了还你。”

“哎呀，什么你的我的，跟我，还分那么清楚啊……”

山雨不说话。他是打算今天提出分手的。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多了，自己也难与小蝶有何结果。两年来，他对她更像是对一个妹妹，平日里讨论课业，或是看场电影，如此而已。直到有天散步，小蝶主动贴近挽着山雨，两人这才像是一对暧昧情侣了。且山雨的夙愿是要出国留学，他从未想过要留在这个喜欢蝴蝶的妹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