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马尼亚回来，肖人美又高了几个层次，成了“出过国的年轻女诗人”。办公厅以前从未和市文联打过交道的一位秘书，破例打了几次电话，传达某领导的意图，让重用“这么年轻、这么有才气、有名气，在国外受到欢迎的女作家”。
肖人美也时不时地给“出国时带我们访问团”的某领导挂电话，亲切地叫他“团长”，一拿起话筒就说个没完，笑个没完，那笑声瘮人瘮人的甜。
然而，那笑声渐渐地就有了些怨气，因为市文联的头儿们口头上虽然答应重用“出过国的青年女诗人”，但行动总跟不上来。
肖人美又有牢骚了。牢骚由怨到恨，眼看又要有一次火山喷发，却突然话味儿变了：“这个年代，谁能压得住谁呀！此处不用爷，自有用爷处！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还不信死了张屠户，还得吃混毛猪不成！”
不久，省文联一纸调令，肖人美上《人间世》杂志任副主编去了！
省文联的杂志比市文联的高一个档次，副主编比编辑又高一个档次，肖人美比《碧如蓝》主编还神气！
不久，肖人美回来了一趟，穿得飘极了，满面春风，上上下下打招呼，送名片，在楼道里大声赞美省上如何重视人才，不像这破市上，根本不把人才当回事！说她一去就给她一套处级干部的住宅，大得她每天打扫一遍都发愁。工资也兑现了，“钱现在比咱们的老革命主编还多一点点！嘿嘿！不好意思啊，主编，超过你老人家了！”
“哎呀，到底是省上，开放得很！不像咱们这破市，谁要有点才，四面八方都红了眼，恨不能把谁一口吃了！”
她还特地去看望了肖力萍，虽然笑嘻嘻，但那种矜持劲儿仿佛带刃的冰凌。她笑问肖力萍：“你职称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助理？”
肖力萍满脸的不自在，满心的酸痛，半晌才含混地说：“嗯。”
肖人美便使劲地笑，教导道：“我告诉你，人不能太老实了，太老实就得受欺负。你也不看看现在的人都他妈什么东西，你跟他们老实犯不上！只能自己死吃亏！”
肖人美走后，肖力萍一个人坐着发呆，一个疑问反复在心里隐现：难道世道真的变了，要脸的没脸，不要脸的反露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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