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另辟蹊径 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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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腊八节，天气晴朗，街上除了一群一群叽叽喳喳放鞭炮的孩子，没有几个行人。

元庆跟小军下了一辆交通车，并排走在城乡结合部的一条满是泥浆的路上。

在一个岔路口，元庆看见了孙洪，孙洪站在一个百货摊前，四周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圆满汽修厂的兄弟。

元庆让小军等在那里，走过去跟孙洪嘀咕了几句，转身回来：“一切正常。”

小军冲孙洪挥了挥手，孙洪一个人朝一条宽阔的马路走去，那几个兄弟散开，远远地跟了上去。

小军点上两根烟，递给元庆一根：“沉住气，我不动手你不要动。”

元庆点头：“知道。估计小满那边已经开始了吧？”

小军看了看表：“不到时间。我不担心小满，我担心的是胡金，他昨天说话有点儿底气不足。”

昨天晚上，元庆吃过饭，带着岳水匆匆赶到了小满家。

小军坐在沙发上跟胡金说话，见元庆的后面跟着岳水，一皱眉头：“岳水，你先出去。”

岳水出门，小军冲元庆一笑：“胡二爷想花大龙的钱呢。”

元庆问：“怎么回事儿？”

胡金说，他去找了那个“钩儿”，人家说，办这样的事情需要给弟兄们发点儿跑腿费。胡金拿出三千块钱，对方摇头。胡金说，事情也不光是我们的，我们也是在帮社会清理垃圾呢。对方说，高调儿你唱不过我，加钱吧。胡金说，欠着行不？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得跟你拉拉“杠儿”，事情顺利，我出一万，中间出点儿毛病，我拿五千，出事儿了，就只有这三千了。对方笑道，我们这一头不会出事儿，要出就出在你们那边。胡金以为他是在暗指小满，哼道：“你不要把事情弄混了好不好？”对方会意，一笑：“打狗就是打狗，天上飞老鹰关我屁事。”

胡金放了心，跟着笑：“哥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对方收起了笑容：“就一万，晚上我必须见到钱，否则什么事情都会出。”

胡金狠劲一咬牙：“行！”转身离开，回饭店找小军，小军已经走了。

“娘的，这么黑？”元庆坐下，征询地望着小军，“不行就给他？”

“给他，”小军从茶几下摸出了一个信封，“不要动大龙的钱。这是天林送来的，整一万，都给他。”

“用不了这么多，我已经给他留下三千了……”

“给他，”小军将信封丢给了胡金，“咱们不算老婆帐，给！那三千算他个人的，明白？”

“那好，既然这样，我再凑两千，给他五千，”胡金悻悻地往外走，“办完事儿，我他妈还给他，算我养了一条狗！”

“这种狗你养不长的，”小军矜着鼻子笑，“政府不是瞎子，这种人很快就会完蛋，最终连咱们都不如。操他二大爷的，几年没回来，世道真的变了呢……谁说的来着？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对，朱老货说的，这帮杂碎早晚会被扒了皮的。”

小军说得没错，三年以后，此人被清理出了警察队伍，过来求胡金给个工作，胡金让他张开嘴，一口痰吐进去，扬长而去。

胡金出门，元庆问：“跟小满交流过了？”

小军一脸轻松地笑：“交流过了。俩小子一个比一个兴奋……哈，憋出毛病来了这是。”

元庆跟着笑了几声，正色道：“我觉得应该有个稳当人跟着，不然……”“你‘彪’了没好是吧？”小军拦住了话头，“你以为小满真的是根鲁莽汉子？你错了，他能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砍人，开枪，砸铺子，多少事儿？你看他出事儿没有？粗中有细呢，这小子啊……还有大飞，你光看见他猛得像个土坦克了吧？告诉你，那是又一个大龙！脑子比谁都清楚……好了，别说他们了，你这边怎么样了？”

元庆说：“钱广已经摸清了这边住的几个汉奸的住址，不多，五六个人，穆坤和德良明天一早就去先‘捂’住他们。”

小军惬意地张了张嘴：“咱们真是兵强马壮啊，二哥也已经在那边埋伏好了……孙洪明天没有安排？”

元庆说：“我安排他明天跟着咱们，以防万一。”

小军嗯嗯了两声：“一般不会出差错，玩这一套我有十多年的历史了，你把孙洪喊过来，我有事儿交待给他。”

元庆出门，岳水缩着肩膀靠了过来：“军哥真不给面子……咱们回家？”

元庆说：“你去找一下孙洪，完事儿你先回去。不要对小军有意见，他也是为了你好。”

回屋坐下，元庆笑道：“岳水也长了脾气呢，发牢骚，说你不给他面子。”

小军一哼：“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不是看小满，我早就扒了他的皮。”

元庆吃了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过金庸的小说笑傲江湖了吗？”

“没有。”

“那里面有个叫岳不群的，岳水的本家，岳水就是那个岳不群……走着瞧吧，他早晚会给咱们个效果看。”

“我听不明白。”

“找那本书看看吧……妈的，老子什么眼力？老鹰！”

“你是太谨慎了，”元庆笑了笑，“岳水这孩子我在看守所的时候就了解，很本分，很老实……”

“我早就说过，最危险的敌人就是你身边的人，是你最亲近，最放心，也是看上去最不起眼的人。”

“可是他自从跟了小满，一直在出力……我觉得他的本质不错，应该算是一个贴心兄弟。”

“他跟咱们根本就是两路人，学也学不像，温度再怎么合适，石头也孵不出小鸡来……”

“好了，咱们不抬杠了，”元庆觉得小军有些小气，话锋一转，“你想让孙洪干点儿什么？”

“来了你就知道了。”

电视消了音，一些幽灵样的人在屏幕里来回走动，这让元庆的心感到空虚，他觉得这些人跟自己身边的人一样没有质感。

两个人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一阵踩雪的声音，元庆直接拉开了门，孙洪进来了：“小哥找我？”

小军冲孙洪勾手：“我找你。”

孙洪坐到小军的身边，直接问：“是不是砸赵龙那事儿？”

“是，明天你这样……”小军小声跟孙洪说了几句，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明天看你的了。”

“军哥，他要是真‘下死把’，我可控制不住啊……”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

“那好，革命战士一块泥，哪里需要哪里糊！”孙洪站了起来，“可是，完事儿我得揍回来。”

“放心吧兄弟，吃亏的不是咱哥们儿。”

孙洪一走，元庆笑道：“你可真会安排人，我的这几个兄弟里面，也就孙洪还有点儿‘抻头’。”

小军一笑：“这就叫做知人善任。以后，对待贴心的兄弟一定要好，感情上，经济上，都得跟上，但是，对待那些……”

元庆连忙摇手：“打住吧大哥，人家岳水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小军刚要接话，胡金一步闯了进来：“妥了！这小子见钱眼开，当场拍了胸脯。”

小军眯着眼睛看了胡金一会儿：“我发现你还有什么心事。”

胡金笑得有些难看：“你是知道的军哥，那帮孙子说话都跟放屁似的，咱们只能相信一半，其实这就不错了……你想，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万一有个闪失，先‘摘巴’的是他们自己，咱们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只破鞋，能穿就穿，不能穿，当场就踢了，就这样。”

小军的脸色有些阴沉：“是不是？”

见没人接茬儿，小军自己回答：“就是。”

胡金吐出一口浊气，哼道：“小时候玩赢杏核的，小孩儿们常说，不大胆不赢杏核，为了以后，咱们赌一把。”

小军乜了胡金一眼：“我发现你的话跟你的###一个**样，这叫赌吗？这叫拿！”

胡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裤裆，可怜巴巴地问元庆：“你跟李淑梅‘勾’上了？”

元庆不想谈论这个，笑道：“据说李莲英在宫里娶了好几房姨太太呢，老二没有了，他用手和口。”

胡金闷哼一声“不卫生”，两手摊向天花板：“老天爷呀，我又没钱啦！”把头转向小军，小声说，“咱们还有二十五万。”

小军点点头：“对。大龙说过，这钱是他入公司的股份，咱们不要动。”

“公司什么时候开张？”胡金愁眉苦脸地说，“我那个破店赚钱是赚钱，可是太慢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人家杜月笙那样，大把散金，广交天下豪杰？说实话，尽管胡二爷有的是胆量，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动粗的，我喜欢玩经济。咱们的公司一旦开起来……”

“很快，”小军摇了摇手，“两步，一，拿下赵氏兄弟的地盘，二，灭了郑福寿。”

“郑福寿？”元庆一怔，“为什么要灭了他？”

“这个老小子手底下有很多赚钱的门道，灭了他，咱们的金库里又多了很多钱。”

“可是我听说他很有能耐，黑道白道一齐走，加上他本人也很有魄力，没有人敢随便去动他。”

“你只看到了他被阳光照着的那一面，阳光照不到的那一面你没有看见，”小军轻蔑地一笑，“这个老混蛋我很早就了解，早到他还在派出所当警察，我还在上学的时候。他当年确实很有魄力，很有头脑，可是现在他开始走下坡路了。因为什么？因为这个老东西太喜欢喝酒了，比大宝和肖卫东还喜欢，如果港上有个酒彪子排行榜，他当老大绝对没有问题……众所周知，酒不是不能喝，当着自家兄弟的面儿，你喝破天都不要紧，可是当着迷汉、彪子、装逼犯的面儿呢？你就等着把自己那点儿形象一点一点地拆了吧。还有，喝醉以后乱脑子，本来的正事儿他不办，不够碟子不够碗的小事儿倒上紧了，当年的大有就是死在酒上了，他砍死了一个小蚂蚁……不说了，办咱们的正事儿吧。”

胡金突然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小军问：“谁？”

胡金说：“魏大浪，魏大侠呀，哈哈……昨天半夜他去砸我的门，要喝酒，我一看是他，让他进来了。老哥哥一米九的个子，进门就摔地上了，爬又爬不起来，瞪着俩小眼望我，兄弟，别动手，打醉汉有罪。我哪能打他？我说，大哥，我是胡金。老哥哥想了半天，摸着我的大腿爬起来，直接来了一个江湖抱拳礼，胡大侠，请受小弟一拜！后来我才知道，他把我当成什么小说里的胡一刀了……哈哈，后来我就陪着他喝。老哥哥真有意思，喝着喝着突然醒了酒，两眼锃亮，说，兄弟，给我壮行吧，明天我要去见郑福寿，单刀赴会！”

小军冲元庆一笑：“有点儿意思吧？事儿全赶一天去了。”

元庆皱着眉头问胡金：“他是不是替肖梵高办这事儿？”

胡金说：“他没说，光说他要像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那样，三拳打死郑福寿。”

元庆闷闷地吐了一口气：“扁铲扯淡！这种事情有我，有小满。”

小军打了一个哈欠：“别担心别人了，早点儿睡觉，明天出征！放心，魏大哥我了解，智勇双全。”

孙洪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住了，回头望望，小军点头，孙洪转身进了一个店铺的门。

跟在孙洪后面的几个兄弟散开，有的蹲在店铺对面的马路上抽烟，有的进了对面的一家百货店。

小军和元庆慢慢踱过来，抬头一看，门头上贴着一个蓝色的灯箱“龙虎劳保用品商店”。

小军跟元庆对望一眼，两个人掀开挂在门口的一个棉门帘，进去了。

里面很宽敞，足有半个球场那么大，泛着一股浓郁的霉烂味道，光线很暗，类似夜晚来临前的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