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捐油（1 / 1）

大街小巷的谣言和小道消息传得是满天飞，就连守在家没出门的曹青也从弄堂里大人之间的悄悄话中听到了不少传言。**去世之后，中央文革小组的首脑们加快了争班夺权的步伐，上海作为四人帮的大本营更是首当其冲。听人传说王洪文几天前已经从北京专程赶到了上海，现在的乱局就是在他的授意下搞出来的，街头架着的高音喇叭二十四小时放个不停，高声朗诵着郭沫若写给四人帮的赞诗：“文革卷风云，阶级斗争纲举。打倒刘和林，十载春风化雨……。”或：“亲爱的**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满街向那些老革命的炮击的传单散得到处全是，大字报贴满了街墙，造反派的先锋骨干们个个如同打了鸡血针一般兴奋，没日没夜地带人带枪在街头巡逻，还限制市民在许多地段自由出入，以壮大他们的声势。

听着大人们的悄悄谈话，离的不远的曹青忍不住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把快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虽然他不清楚四人帮倒台究竟是那一天，可他明白这恐怕是他们最后的疯狂了，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些祸害中国整整十年的家伙就将被无情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可是，他却不能把这事说出来，更无法用这去安慰高强他们，看着高强夫妻，还有荣发奶奶连着几日愁眉不展的样子，曹青只能祈祷这天亮的时候早点到来。

10月6日，这一天终于来了。在中央首长的指示下，中央政治局采取断然措施，将**、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四人实行隔离审查，整个行动异常顺利。四人帮被隔离之后，上海的局势也在中央的干预下渐渐平息下来，正当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大家怀着兴奋又忐忑不安的心情相互传告的时候，中央又在10月18日发出了《关于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反党集团的通知》并在人民日报上正式刊登，引来全国人民一片欢呼之声。

10月21日中央正式宣布逮捕四人帮，郭沫若同志笔锋一转，立即就在人民日报发表了激昂人心的——《水调头歌.粉碎四人帮》。诗中写道：“……大块人心事，揪出四人帮。政治流氓文痞，狗头军师张，还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后……。”

“这四个千刀万剐的家伙该！该啊！抓的好，抓的好啊！”荣发奶奶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同时抬头望向挂在家中墙上的全家福，眼中忍不住是泪水涟涟。

要不是四人帮，要不是这天杀的文化大革命，荣发***老伴怎么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还有她的独子周荣发，高中毕业后被逼着到云南当知青去了，一走就是这么好几年，让思念儿子的孤苦老人独自在家中不知道暗暗流了多少眼泪。

“阿娘，四人帮给打倒了，荣发兄弟估计也能快回来了，您总算可熬出头了，以后的日子啊会越来越好的。”韩萍陪着荣发奶奶抹着眼泪安慰道。

“是啊，阿拉毛头快回来了……会好咯，会好咯……阿娘高兴，阿娘真是高兴啊！”荣发奶奶又笑又哭地，拿着以前丈夫在世时拍的旧照片一个劲地抹眼泪。

“阿萍！阿萍！”在单位看到报纸的高强提前赶回来了，人还没上楼声音就到了，韩萍连忙回了一声，转眼就见他兴冲冲地推开门。见韩萍正带着曹青和小芸在荣发奶奶家又笑又抹泪地说事，什么都不顾劈头就先问：“我说……家里头还有多少菜油？要是没菜油豆油也行！”

“什么菜油豆油的？你莫名其妙要油干什么用？”所有人听了全是一愣，韩萍更是很不悦地责怪道：“你搞什么呀？四人帮被打倒了，大家都在讨论中央会怎么处置这四个坏家伙呢，这么大的事你不去管，现在才几点？你不在医院上班倒跑回来琢磨着怎么吃饭做菜呀？真是的！”

“嗨！你想什么地方去了！”高强一跺脚，喘着粗气笑道：“谁说我不管，我不就在管么？”

“管？管你还要油干什么？家里没菜油也没豆油，连猪油也早吃光了！”韩萍气乎乎地一甩头，把脸往里别去睬都不睬他。

“没有？真的没有？”高强硬是追问了几声，见韩萍依旧不理他，他突然就乐了：“家里没有没关系，快！把剩下的油票全找给我，我这就去买！”

“你……！”韩萍气得眼一瞪，边上荣发奶奶连忙拉劝道：“阿强啊！侬搞什么把戏啊！好好咯莫名其妙地要买什么油？侬今天阿是不舒服？发烧啦？”

“呵呵呵……。”高强笑着道：“阿娘，我发什么烧，我高兴啊！心里高兴啊！四人帮给打倒了，听说北京那边人人都在捐油呢！我想，北京捐了我们上海也不能落后啊！所以跑回来拿点油去单位，到时候用组织的名义一起捐上去……。”

“啊！捐油？大家捐这个干嘛用？”韩萍和荣发奶奶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

“油炸四人帮啊！”高强握拳用力一顿，正色道：“每户捐出二两油，再做个大油锅把他们四个全都炸了！可这炸得要油啊！没油拿什么炸？中央为我们老百姓做了这么件大好事，总不能让中央出这个油钱吧？”

“对！对！对！”韩萍听了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地站起身：“这油要出！一定要出！你等着，我这就去拿油。”

“记住，可千万别拿少了啊！”高强笑眯眯地道。

“去你的，我会拿少？看不起我们妇女同志的觉悟是不是？”韩萍白了高强一眼，顺手狠狠地又扭了他胳膊一把：“还有，你这家伙连说个话都不说完整，真要落后了就怪你自己没说清楚，哼！”

“嘿嘿……怪我怪我……嘿嘿嘿……唉呦！你轻点，轻点啊！”高强又是笑又是龇牙咧嘴。

“好！好！炸！就应该狠狠炸死他们！”荣发奶奶异常激动地也站起身，戴上老花镜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阿强啊，快快！帮我也找找，我记得这抽屉里还有点油票的，侬帮我一起捐上去，送到北京炸死这四个王八蛋！”

“噢！噢！炸死王八蛋！炸死四个王八蛋！嘻嘻……。”小芸在一旁听了起劲地拍手连连叫好，见她蹦蹦跳跳活泼的样，刚才还张着大嘴巴，目瞪口呆瞧着这一切的曹青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就偷笑了出来。

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政治的气氛虽然还很浓厚，但社会的环境却已经缓和了许多。没过多久，荣发奶奶也收到了多年未能联系的儿子的亲笔书信，向家里报了平安。虽说周荣发还暂时不能回上海，可随着文革的结束，他这个黑五类的狗崽子也有了和家里通信的权利，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大喜事。

老百姓的日子暂时还没太多的变化，十年文革为国家带来的巨大损失是一时间无法修补的，整个社会依旧在慢慢调整过渡之中。不过，那些大权独揽的革委会悄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级政府部门，砸烂的公检法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还有随着那些牛鬼蛇神，反动权威人士们的解放，天天大字报不停，停课闹革命，复课闹革命的学校也慢慢走上了正规。

曹青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他终于可以正常去上学了。来了上海这么多日子，虽说在高强的安排下早就帮他办好了入学手续，但是因为文革的特殊原因曹青除了报道那天之外，几乎就没去学校一次，大多时间都和其他孩子一样呆在家里。

从年龄安排，曹青应该上四年级了，其实现在的学校课程对曹青来说是根本没任何难度。这是一个单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小学的课目只有那么几门，内容更是简单到了极点，曹青以前虽然只是艺术专业学院毕业的，但怎么着也算是个正牌大学生，这些东西拿着课本稍稍回忆几天后，除了政治一门之外，其余的他闭眼都能答个满分。

何况，现在的学校因为刚刚才复课，许多给发配到牛棚劳动改造的老师们还没全部回来，师资严重不足，使得学生们课程安排并不像几年后那么紧凑。所以，曹青的平日空闲时间依旧不少，除了按时去上学下学，到点去幼儿园接妹妹回家，晚上再给妹妹和小朋友们说些故事之外，曹青大多时间中依旧无所事事，时间一长也觉得闷得慌，一天回家路上，无聊的他随意在附近逛了逛，没想到给他逛出了个特殊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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