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白银时代的到来（1 / 1）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就到了1978年的春天。在77年底到78年春节前中短短的的近三个月时间里，全国上下都为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而疯狂。

570万人报名参加，最终录取者27.3万人，参加考试的这些人里有工人、农民、军人、机关单位工作人员，也有上山下乡和回乡的知青及应届高中毕业生……。这场荒废11年之后的高考让这些因为文革而错过求学机会的人为之兴奋、激动、疯狂甚至辛酸，有过这样一个场面：一个未老先衰头发花白的老兄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像古典小说《儒林外史》范进中举一样疯癫了！他头发蓬乱、口水鼻涕糊了满脸，捧着通知书乱窜乱吼：“哈哈，考上了！老子考上了！”所不同的，范进是被老丈人胡屠户狠抽两巴掌医清醒的，而这位老兄是被哭哭啼啼的老婆拉到医院屁股上猛打一针苯巴比妥镇静剂。

这些人是不幸的，因为他们被耽误了11年的青春，失去了最宝贵的时间，但这些人同样也是幸运的，因为国家重新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能够有追回流逝岁月的可能。可惜的是，周荣发他们却没有这样的好机会，看着那些同龄人兴高采烈地去参加考试，再欣喜若狂地拿到通知书时，在周荣发的眼中只有无限的羡慕和挥之不去的无奈。政治成分没解决，知青户口没回来，在这些前提下周荣发只能把向往之心深深埋藏在心底，努力做自己能够做的事中去。不过，让周荣发感到高兴的是。虽然他个人没有机会参与这场高考，可他心中最爱的那个人---白芳却顺利地拿到了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白芳被录取地喜讯让周荣发由衷的高兴，虽然因为她的入学原因从而推迟了两人的婚事，不过对于这对深爱着的恋人来说，为了圆大学梦作出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周荣发和白芳恋爱的事已经得到了白芳父亲的同意，不过白芳的母亲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地，但还是私下瞒着丈夫和女儿向他提出了不少条件。其中最让周荣发为难地就是针对他的户口和工作问题，周荣发连自己都不知道户口怎么才能解决，而他现在所干的事又不能公开和白芳父母直说。只能向白芳母亲保证等机会一定会解决这些问题，再迎娶白芳。

所以，这次白芳顺利地考上大学，从而耽误了两人之间的婚事约定，但周荣发心中为她高兴之余同样也暗松了口气。至少在大学学习期中他们的婚事因此暂时搁置。也避免了她母亲再追问他户口和工作地问题。在周荣发想来，三年的时间或许什么都可以发生，现在文革后国家政策越来越向好的方向发展，也许不用三年，知青的问题就会摆上议题。到那时候他现在不尴不尬的身份也就能从而得到圆满解决。

地确如周荣发所想象的一样，1978年2月。第五届人大一次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上通过了新宪法，紧接着3月初，中央宣布决定摘掉右派份子地帽子，随后叶剑英同志的《关于修改宪法的报告》正式发表。这部宪法恢复了1954年宪法曾规定而被1975年宪法取消的一些公民权利。3月11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由媒体发表，由此引发了全国范围内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3月18日至31日，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会议强调科学技术是生产力……。

春天的确到了。改革开放的脚步近了，每天都能感受到不同的新气象，加上现在三官塘桥地生意越来越好，周荣发已经打听到政府的讨论有了初步结果，针对三官塘桥现有情况，市里和区里打算借此正式筹备成立交易集散市场，使这个上海最大的禽蛋黑市转为政府许可的自由集市，这个消息传到耳里后他是喜不自禁。更让他最为兴奋的是，这时候社会上还隐约传来中央已提出解决知青问题的传言。听到这消息的他更是喜上眉梢。整天乐得笑呵呵的样。周荣发心情舒畅，曹青同样也是。由沈老出面在美院的大力帮助下。《雪孩子》地前期制作终于赶在三月中旬终于结束了。这部提前2年诞生地经典动画在曹青的影响下已经变得和原有记忆中有所不同，故事依旧是那么温馨，那么地煽情那么感人肺腑，可无论是在人物画工和背景制作都变得更加精致，更加美丽。不仅如此，在曹青又有一次“无意”地“自言自语”下，受到启发的特伟还在画风的变换中尝试着加入了中国水墨的风格，通过他的努力和不断实验，终于巧妙地使彩色动画和水墨完美结合在一起，从而变出了另一种微妙的意境，非但没有破坏原来的美感，反而增强了故事感染力和整体的画面效果。

虽然历史改变了，但那首优美的主题歌依旧在金复载老师的手中诞生，更在曹青的建议下特伟还请来了原本主题歌的原唱者----号称南朱北李的歌唱家，上海歌舞团的朱逢博老师来为这部动画片演唱。

“雪花……雪花……洁白的雪花……飘呀飘……飘呀飘……雪花……雪花……可爱的雪花……转呀转……转呀转……。”

当朱老师那真挚动人的歌声在录音室里响起，脑海中飘过漫天雪花中那雪孩子的身影时，曹青不由得泪流满面。雪孩子，雪孩子！它寄托了多少中国动画人的希望啊！用自己的双手绘出了雪孩子，亲身经历了这部经典动画片的诞生，曹青由衷地为自己能参与到历史中感到自豪感到无比的骄傲。

雪孩子是永远的，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它所带来的那发自内心的感动。四月三十日劳动节前夕，后期制作完毕地《雪孩子》在上美影对外试映，前来观看这部动画片的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领导或是普通工作人员。无不为这部充满了纯真、善良、美好的动画片而落泪，尤其是多愁善感的小芸，手里握着条手绢在放映室里哭得是稀里哗啦，直到回家路上还两眼通红，脸上依旧挂满了泪痕。

五月一日劳动节这天，《雪孩子》在上海各电影院正式放映，它一下子就征服了所有孩子、大人们的心。这部带有悲剧色彩，却又让所有美好最后无限升华的动画片很快就轰动了全国，并引来评论界无数赞誉之词。更让曹青为之高兴的是。《雪孩子》纯洁的寓意和精美的制作还折服了一向苛刻地电检领导，电检不仅特例缩短审批时间为《雪孩子》的上映大开绿灯，还点名表扬了这部动画片的所有制作人员。更因为《雪孩子》所获得的巨大成功，上级有关部门还下了对上美影的全体嘉奖令，要求上美影全体同志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克服困难，拍出更多、更好、更感人地动画片来。

《雪孩子》成功也是短暂的，过去的终将要过去，曲折的未来依旧还在眼前。借着《雪孩子》的成功。在上美影，甚至中国美术动画界内部。已小有名气地曹青一口气又“写”出了二本个的动画剧本。

《天书奇谭》和《西岳奇童》。当这两个新剧本交到特伟手上后，整个上美影全为之震惊了，虽然谁都知道曹青已经有了一部《雪孩子》地成功，没人会再小看年幼的曹青在动画上的天赋，但谁都无法想象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够写出如此经典宏大的新动画剧本来，《天书奇谭》、《西岳奇童》这两部大型动画剧本就连特伟看完后都惊叹不已，他甚至无法想象年幼的曹青脑袋里究竟还藏着些什么宝贝，居然如此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带来如此意外的惊喜。

欣喜若狂的特伟更坚定了自己的眼光，他认为只有曹青这样天才般。又同样热爱动画地孩子才是中国动画事业的真正接班人。这两部经典动画剧本在特伟地大力推荐下很快就得到了上级一致认可，顺利归入下半年的制作计划中。至于经费的问题，因为有《雪孩子》的成功先例在，这次上级领导们很大方的多调拨了一部分经费作为特别制作费用。当然，这些经费相比起整体还是远远不够的，可无论是特伟还是曹青已经很高兴了，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等到这两部动画片诞生的时候。曹青相信中国动画片地白银时代开始真正到来了。

曹青地成绩也刺激了上美影的老师们，一个孩子就能写出如此优秀地动画剧本。这不能不让这些干了半辈子的动画前辈们感到汗颜。在《雪孩子》正式上映之后，上美影内部就掀起了一股创作**，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有无数优秀的剧本和构思从这些动画前辈手中诞生了。

其中有《好猫咪咪》有《小马虎》有《老狼请客》有《哪吒闹海》有《崂山道士》还有《三个和尚》、《阿凡提的故事》……等等，等等。

这些动画片都是曹青从小就耳闻目详的，虽然它们除了一部宽屏的《哪吒闹海》之外并没有自己所“写”的《天书奇谭》和《西岳奇童》那样能堪称中国动画巨作一般独一无二，但是它们同样是不可多得的经典。

尤其是这些动画片中，那些朗朗上口又充满了童趣和笑料的对话和歌曲，不仅给孩子们带来了无比欢乐，直到长大成人、工作之后依旧记忆犹新，甚至还给社会带去了无数潜在的影响。《好猫咪咪》里的小老鼠挺胸凸肚很有气势唱的小调：“一只懒猫，有啥可怕，老鼠怕猫这是谣传！壮起鼠胆把猫打翻，千古偏见今朝推翻……。”除了这，还有《老狼请客》里傻乎乎的老熊提着瓶酒哼哼“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走呀走呀快步走，嘴馋心有急！”的歌儿，《崂山道士》里那贪财道士对着墙壁歪脑袋直念叨的：“我穿墙而过穿墙而过，拿了……就跑！”当然更少不了《小马虎》里的一向丢三落四。马马虎虎的马小虎开汽车时嘴里嚷嚷地“吧吧呜……呜！”这句出名的口头禅到后来几乎就成了大家用来称呼汽车的代名词了。

上美影如火如荼的局面，正是曹青最乐于看见的，也是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按照上美影的拍摄进度安排，等到这些动画片全部制作完后也刚好是历史的车轮驶进入八十年代的时候，在自己地推动和影响下，上美影不仅提前一年就跨进了中国动画白银时代，更在短短两至三年内走完了原本将近十年所要走的道路。这是一个不小的进步，曹青心里对中国动画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但他并没有放弃警惕。剽窃终将会有山穷水尽的时候，中国动画片堪称经典地也就这些，历史的改变使得原本许多几年后才会出现的动画提前来到了这个时代，将来的动画方向应该往什么地方发展呢？对于这个问题，曹青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很多。

“哥哥，在干嘛呢？”少年宫的教室里，曹青手中拿了支笔撑着脑袋，目光却望向身旁窗外地景色，入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给同学们上完课了？”听到招呼声。曹青才发现小芸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呢。

78年的春节过后。上海市市少年宫重新开办了。作为优秀少先队员，学生干部，又有老师推荐地曹青和小芸很顺利地成为文革后少年宫的第一批成员。而且，又因为沈老学生的身份，经辅导老师的确认后，曹青和小芸不仅成了绘画小组的成员，还被指定担任了小组组长和副组长的职务。

兴趣小组，顾名思义就是对某些事物有浓厚兴趣并组合在一起学习、讨论从而提高自己的小组。担任了小组的干部，曹青主要工作就是领导兴趣小组发展那些热爱美术。喜爱绘画的学生们加入，并尽力提高他们地绘画兴趣和水平。这些工作对曹青来说并不难，有了当初教小芸学画的经验，再加上在学校担任班长的经历，曹青做起这些工作来驾轻就熟，没几天就干得有模有样。

还有小芸，别看她年龄小，可同样也让人刮目相看。在沈老的教导下，小芸的绘画水平是突飞猛进。现在水平比起曹青来也是丝毫不差。而且她在绘画的悟性和色彩把握的比曹青更好，更优秀得多。曹青自己曾经暗暗估算过，也许不出五年，小芸就会远远超过自己，成为具有独立风格的小画家。

曹青虽然是兴趣小组的组长，但平常给组员地辅导大多由小芸来负责，毕竟他身上地事太多了，先不说毕业班的学习比较紧，光就是上美影地一大摊子事就够他忙的了。《雪孩子》成功之后，曹青的另两个剧本继续引起了轰动，特伟考虑到曹青的特殊情况，瞒着大家向上级领导提出了一个特别建议，这个建议听起来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经过谨慎讨论后最终还是同意了特伟的要求，由上美影出面聘请曹青为特别顾问。

当昨天特伟笑呵呵地把大红的聘书交到曹青手上时，把没有丝毫准备的曹青给吓了一跳。年仅十二岁的曹青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创造了一个历史，成为中国动画摇篮----上美影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顾问。

特伟是顾问，包蕾老师是顾问，沈老是顾问，严老同样也是顾问……，和这些如雷灌耳的前辈们相比，这个顾问头衔让他感到诚惶诚恐。因为善意的剽窃而得到的成功引来了如此的荣耀，曹青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

几番推辞之下，曹青最终未能成功，特伟把聘书放在自己手中，笑眯眯地摸着自己脑袋勉励，目光中充满了那慈爱和欣赏。当聘书落到手上的一刹那，曹青不由得暗暗羞愧，因为自己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为了中国动画的未来，毕竟欺骗了这些可敬的长辈们，他这个顾问实在是名不副实啊。

“刚才在琢磨动画的事呢。”曹青无奈地笑笑，并没瞒着小芸。

“动画的事？哥哥你说的是昨天特伟爷爷让你做顾问地事吧？”小芸看曹青满眼全是崇拜，在她心中自己这个哥哥几乎无所不能。《雪孩子》的事就不说了，当这部片子正式上映那天。小芸每碰着一个熟人就会告诉对方自己的哥哥曹青就是《雪孩子》的作者，兴奋的表情仿佛要比自己在片中为小兔配了音还要高兴，而昨天特伟特聘曹青为上美影顾问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时，小芸更是惊喜地合不拢嘴巴，回到家里就和快乐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急急地把这好消息告诉爸爸，告诉妈妈，告诉荣发奶奶、大伯伯、荣发舅舅……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嗯……。”在小芸帜热的目光下，曹青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哥哥。我好崇拜你噢。”小芸在曹青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昨天就说了一夜的马屁话，最后还来了一句：“哥哥，特伟爷爷告诉我，当了顾问每月还能拿56元钱呢。嘻嘻，等拿了钱。一定要请我吃顿好吃地，知道伐！”

“你这个小馋猫，小财迷，就惦记着吃呀？好好好！”曹青听了是哭笑不得，只能摇头答应。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最好，最棒。最疼我了！”

兄妹两个笑笑闹闹聊着天，看着可爱天真的小芸，曹青的心头是一片温暖。不过，他对于将来还是有些迷惘，顾问这个职位实在是太沉重了，曹青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才好。

除了上美影的事，曹青还在担心周荣发的事。这几个月来，通过郭亮“吃里扒外”地通风报信，曹青把周荣发生意上的动静是摸得一清二楚。对于周荣发。曹青就像小芸崇拜自己一样崇拜他，这是一个真正的商业天才，三官塘桥的市场被他暗中管理得井井有条，虽然这只不过是一个地下黑市，但在周荣发的控制下一切都有规有矩，蓬勃发展。更让曹青最为佩服地是，周荣发做事一向不急不躁，走一步看三步，把所有问题考虑得非常周全。而且经过他的“公关”努力。政府把三官塘桥市场整合地日期也已经摆上了议题。看来用不着等多久这个地下黑市就能光明正大地成为政府许可的集市，而到那时候周荣发也就不用再顾虑身份老是躲躲藏藏的了。

这些无意是好事。按着曹青所知道的历史三官塘桥黑市浮出水面，转变为政府许可的集市是毫无疑问的，可这样一来，又让曹青困惑了。既然周荣发办事如此周全，为什么自己前世会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影响了历史？或者说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是一个相同但又有所不同之处的位面？这些可能曹青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曹青也放不下自己地担心，总有一丝说不清的阴影悄悄藏在他的心底。

“曹青！”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辅导老师的喊声，曹青扭头一瞧连忙站了起来。

“姚老师。”

“姚老师好！”小芸跟着曹青笑嘻嘻地向年轻的小姚老师问好。

“呵呵，小芸好，怎么？又在和哥哥聊天呀？今天不是你来辅导同学们学画的么？”小姚老师很年轻，她是去年高考刚考进师大的大学生，平常爱笑的她特别喜欢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在这些小学、中学的孩子们眼里，小姚老师就像个大姐姐一般可亲可敬。

“刚辅导好，你瞧，他们在画我交代下去地作业呢。”小芸像小大人一般指指教室另一边，嘻嘻笑着答道。

“是嘛，我们地小芸真是了不起！”小姚老师夸奖道，笑眯眯地建议道：“不过，我觉得我们小组里张辛同学的绘画基础比较差，希望我们小芸能有时间多辅导他下，可以么？”

“当然可以啦！”小芸一口答应，转过身子特意向小姚老师提地张辛那边瞧去，果然见到胖胖的张辛正歪着身子用很别扭的姿势在画画，连忙就小跑了过去手把手教起了他。

小芸刚一离开，小姚老师就把目光转向了曹青，眼神中带着别样的凝重。

“曹青，你马上跟我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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