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稍稍退后一点,正色答道:“我喜欢的人,是武青。”
谢聆春便也退后一点,笑嘻嘻地跌坐在椅子上,道:“我知道是他啊。段公子不是说你喜欢武将军到了要为他逆天的地步?——可是,你的记忆找回来了么?我说的是那没有发生过的三年?”
“没有。”楚歌摇摇头,也靠在窗边坐下来,目光投向了朦胧雨雾中的美人湖景,悠悠叹道:“但是有什么区别么?对于我这个灵魂而言,就算记不住经历过什么,那种感觉总是刻骨的。”
段南羽既然这样说,想必事实也是这样,何况……她还有自己偶尔抓住的一点点心情和记忆——曾经撕心裂肺一般地感觉,那样的体会,难道不是“爱情”存在的明证?
“我记得你说过要远离他?”谢聆春收了笑,姿态慵懒地半靠在窗上,正好为楚歌遮去那迎面而来的湖风。
她点点头,眸中也是惺忪半醉,“不错。我这不是一向远离着他么?”
谢聆春说的,是他们三个人在古墓之中为避免三年后武青身死大赵亡国而定下的计策。当时虽然因为谢聆春在,段南羽没有明白地提出要武青和她自立为帝反出大赵,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依旧是要他们收拜香教为己用,图谋后算——相信谢聆春对他的用意也是了然于心;而楚歌对这样的提议自然万分反对,她没有那三年里的记忆,对端木兴也就生不起太多恶念,总觉得事情未必到了那样极端的地步。3Z-小-说-网何况她明明知道,这等事情,以武青的性子,是断断不肯为之。
当时谢聆春不肯发表意见,段南羽一力主张反赵……争执了几番之后。最终还是她定下了今后行动的基本思路:既然段南羽说端木兴杀武青,是因为嫉妒,那么不如釜底抽薪,让他没得嫉妒——不就是她喜欢上了武青么?这一次她离他远远地,断绝了自己喜欢上武青的可能,也就断绝了武青被杀的可能……是这样吧?
这就是她离开湖南,借着和端木兴曾经地约定返京的根本原因。
“楚小美人儿。”谢聆春忽然靠近了些,呼气如兰,在她耳边悄声道:“我有个主意:不如你去拐了武青远走天涯?这大赵,横竖有端木兴在,你怕什么?”
“谢聆春你在开玩笑吧?”她靠在窗上伸手去拍他的脸。“真是喝得太多了。”
他于是挂起那常见的妖媚的笑:“可不是开玩笑?武青那人,哪里是肯和人私奔的?就是你,为了他,也是要把这家国大业扛到底的……”
从前她要逃避开家国重任,就连他将血衣卫拱手送到她手上。手机小说站.zZz.她也不肯借着这些去翻什么风浪;现在为了武青,她却可以废寝忘食甘犯天下大忌凡朝政大事都要参一脚……他自然知道她心里地人是谁,难道还怕他忘了那天看见她依偎在姜鸿昊怀里的情形?她说:“梦到武将
不知是不是酒的作用。楚歌忽然很有倾诉的**,只是不知道和谢聆春说这些是否合适;可她还能有什么人可以诉说?谢聆春和她的关系很奇怪,从开始地相互利用起,就习惯了彼此的“亲密”,她可以和他同塌而眠,可以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虽然最近关系有些走偏,但只怕也不过是游戏而已;谢聆春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会被这些情爱琐事绊住手脚?
谢聆春的目光正投到窗外去,凤眸潋滟。不知在想些什么……楚歌叹口气,去提了一壶“紫金泉”放在两人中间,笑道:“你道我现在最怕地是什么?我最怕自己恢复了记忆……”
船离岸有些远了,湖边的那些画舫已经溶在雾雨背景里,化作点点星光。闪闪烁烁,朦朦胧胧。看去遥远而不实在。
她怕恢复记忆。她怕的其实是,记起对武青地感情。一旦记忆恢复,她还能如现在一般,远远地离开他,一心谋求“大赵权臣”的地位么?一旦记忆恢复,不知道对那恍如青梅竹马玩笑不忌的皇帝陛下,又会生出怎样的仇恨和嫌隙?更不要提现在这样利用他来达到自己“弄权”的目的。
她其实对于段南羽的话,还是存了一些疑虑:毕竟,对于那个“熙德十九年”的悲惨一幕,段南羽也没有办法详尽描述。那时候他人在大理,对于大赵那场纷争只能说出个大概……也就是这点,让她生出无尽地希望来:无论如何,端木兴看上去也并不是会为了什么“嫉妒”就斩杀国之栋梁的人……甚至,从她以往的经验或是现在的几番试探来看,怎么也想象不出端木兴会对她深情至厮?他只是和她一样,在玩着一些暧昧,在借着这些暧昧宣示着什么,做出些假象来……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男子之间心照不宣地友谊呢……
或许,是段南羽错了?是胡人在玩离间?是大赵有人矫诏?——她想过,如果她在熙德十九年之前,可以把所有权力抓在手中,就可以防止矫诏的出现,甚至可以自己矫诏去改变皇帝地命令……
而或者更早,如果她赶得及,可以提前到熙德十八年,改变武青被围潭州的历史,改变胡人南下的那段生灵涂炭……
楚歌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手里的酒洒落在地面上,氤氲了一室的甘醇。此刻,靠在窗前假寐的谢聆春却慢慢地张开了眼睛,带着七分醉,三分痴,缓缓行至楚歌面前,伸出手指,触上她细瓷一样的肌肤,一点一点地勾勒着她脸上曲线。
方才楚歌说,她最怕的是恢复记忆,可记忆终归会恢复的吧?也就是说,她说的没错,她喜欢的人,是武青。一直是武青,只能是武青。他方才还劝她和武青私奔呢——是真心话,如果这样,可以让她摆脱这里的一切,摆脱宿命……有些伤感,不知道命运安排给她的,究竟是什么?她方才说了很多,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听;心思完全被她那句“如果赶得及”狠狠抓住,完全丧失了和她再“饮酒谈心”的兴致,只假作睡着,由着她自己一个人一杯一杯地喝……
她到底醉了,那样的酒量,那样玲珑的心肝儿,却在他的面前醉倒,甚至没有问一问辛锋寒为什么没有在这个船中出现……她对他还真是信任呢,超乎寻常的信任。真的想不到,这一场醉,可能是他的刻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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