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骆风的大言不惭逗笑了,他坐在栏杆倚靠了廊柱说:“苏云,我原本以为你我是一样的人,都是从苦海里游出来的,所以才能互相体谅。你不是说,你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受尽了舅妈的欺负,寄人篱下长大的吗?其实你只知道我是从农村考出来不容易,你不知道我是怎么熬到今天的,如果知道我是怎么熬到今天的,你就不会埋怨我逢场作戏做的一切。”
骆风牢骚道:“我是只蟑螂小强也好,童瑶瑶是芙蓉姐姐也好,你是公主格格也好,那些都是暂时的,什么都不算数的。那些都不是你的,明白吗?苏云。我生长的那个小山村很穷,穷到村里没电灯,没有水,一盆水要在家里洗很多东西还要喝,根本就没有办法洗澡,我读书的地方很远,要带了自家的红薯干去翻过几座山头,平时都不能回家。你或许不懂的。我七岁那年,我爸爸问我说小子,你想上学吗?我根本不知道上学读书是什么,就跟了一群村里的孩子去翻山越岭,去那个漏雨的简易的小学校读书。我不喜欢读书,没有我在田里玩自由自在,所以我熬了三个月,等到周末回家的时候,我对我爸爸说,我不想读书了。我爸爸说了声行,就带我去地里,让我跟了种地,说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种地养家糊口,一辈子在这里熬着,熬到老,熬到老,一个方法就是去读书,读完小学读中学,知道读到大学,就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是另外一个时间,是天上一个想不到的好地方,有水喝。有饭吃,吃都吃不完的肉。半碗肉都能倒掉。我不信,就跟了我爸爸种地。我们家养了两头猪,每天早上我要去打猪草,然后喂猪,再去地里锄草.zZz.com去地下深深的窄沟里去种一种叫甜笋地东西,佝偻着腰,腰根本弯不下去,坑道很窄,干不完就会被爸爸打,抡着锄头把砸。你只看了十四阿哥被他老子打觉得心疼恐怖,可不知道我七岁时候多惨,经常没有饭吃,每天的食物少得可怜。可是人很傻,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可怜。我真正的改变是我八岁那年,村里地一位邻居家叔叔回乡探亲。他是十年前考上城里的农业大学去到北京地,他带回来了很多图片。让我看得发傻。那些东西我想都不敢去想,那些图画书我后来知道叫杂志。里面的东西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那位叔叔对我们一些小孩子说,如果想改变命运,只有靠自己去拼,只有读书,考出去!中学毕业可以考省城的高中,高中读完可以考城市里的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留在大城市,就能得到城市户口,然后可以享福,住很大很漂亮地房子。我一夜没睡,第二天就求我爸爸说,种地太苦了,我不要当农民,我要读书!”
我看着骆风,他的诉说中有着他的立场,但却是我没听过的苦痛经历。
骆风接着说:“我爸爸一听就火了,抄起门栓就揍我骂着,你个臭小子,让你去念书,你说要种地,如今种地没种好,又要去念书。我妈妈一看,也没个好办法,就求我爸爸说,村里说了,孩子都要去读书,读了书过些年如果能考上个农业技术学校,或许还有官粮吃。就这样,我又去了大山里读书。我拼命地学,我知道这是我摆脱苦难唯一的办法,我终于拼出来了,五年后,我考上了一所中学,在一个相对好的山下的村庄里。我说那里相对的好,是说那里有水,能够种各种绿油油的庄稼。我喜欢那里,我能去小河沟里洗澡,我能吃上家里吃不上地好吃的东西,那段时间,我周末都不想回家。”
骆风顿顿说:“这样又是三年,三年里,我的同桌是村里一个状元户地女儿,她家里养蜂,很富裕。我没求她帮我,她很是帮我,给我带一份饭菜,带我去她家玩。三年里,我都是在她家人的照顾下在学校生活下去,三年后,我们两个一起考进了省高中,开始住校。我高中地一个同学,是女同学,家里是省教育厅地,老师都要巴结她家,她喜欢我,明白地对我说,但那是早恋,我知道。结果那个养蜂户的女儿为了这个辍学,我没求她和我好,她自己单相思,反而她家人去学校里告我,我险些被学校警告处分,这次是多亏了家里在省教育厅有关系地女同学帮我。我才幸免于难。从此,我知道世道真是太艰难了,像我们这种没有靠山的孩子,就像是在悬崖峭壁上攀爬,没有腰后那根攀岩时的保护绳索,就靠自己的力量望上拼命地爬,稍有不慎掉下来,就会粉身碎骨!所以我很谨慎,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苏云你应该能理解我。”
骆风恳切的话语,令我难以回答,我们同居了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这些。
骆风又说:“苏云,你知道吗?我头次见到你,在新生演讲比赛上,你扎了一条马尾辫,站在台上精明利落,说话谈吐清楚,老师们都为你鼓掌。其实大一的那年,就有很多同学追求我,约我出去,她们很多人比你有背景,家庭好,长得也漂亮,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单单迷恋上你,就一发不可自拔,我们竟然好了这么多年,真是难得。”
骆风感叹道。
我笑了回应:“那是对你来说难得,我的生命里,你是我的第一次。”“但不是唯一。”骆风得意地嘲弄的笑道,一支食指加上另一手的四根指头,我知道他在说十四。仿佛抓到了我给他戴绿帽子的证据,但我和他又算什么关系!
“所以,苏云,这次穿越对你对我都是次不寻常的经历,比如我们彼此重新审视了对方的世界观,比如彼此都能宽谅对方的过失。我想对童瑶瑶,也是段不寻常的经历,起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生活,她也需要去尊重她人,去尊重他人的尊严,不是吗?”
我望着骆风,一脸的惶惑。
骆风仍是侃侃而谈,笑了说:“你看童瑶瑶吧,我头一次见到她是在公司,我去她的办公室送文件,她头也没抬,就说了声放下。我想我不是他的秘书,只说了句童总,这份文件是十分urgen的竞标书,她头也不抬,伸过手,我将文件递到她手中,她低头在读另一份文件,却骄纵的一把将我手中的标书扔到地上,骂了句
骆风无奈地耸耸肩笑笑说:“你说我会娶这种女人吗?但我会和她好,让她欲罢不能,然后我在一脚踢了她,让她追在我后面痛哭流涕,让她追悔莫及。”
我摇头苦笑,这就是骆风的自白,好奇怪的经历,好深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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