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佛堂妙论
张思溢回到乡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时候了,对于他全身的衣服都是污迹,全家人当然免不了问上几句,幸亏张思溢的家乡地处偏僻,根本就不像市区的交通那样方便,外头要来这里,只好搭车来到距离他乡下十几里的地方下车,然后进行一道三选一的问题选择:一、你自己有交通工具的就自己进来;二、碰上张思溢村子里出来买卖农物的人,你就搭他们的顺风车;三、你实在是什么也没有了,那就自己走进来吧。
通晓这一点的张思溢根本就不会放过它,随便捏出个路上不小心摔了个大跟头之后就自己拿着衣服去洗刷了,而众人也不疑有它,因为如果从外头走进村子里,又碰上是夜晚,摔上一跤的事是常有的,也幸亏张思溢刚刚一直护着自己的脸盘,所以脸上没伤的张思溢编造出来的这个谎话也没让人多想,于是,关于张思溢被打的这一件事也选择了告一段落。
可是在众人之中,唯有张思溢的奶奶若有所思地盯着张思溢的背影看着,良久,当张思溢的爸爸提醒她夜凉了好快去休息才苦笑着走进房间。
“我的小乖孙呀,你以为骗得了所有的人,却不知道,活了大半辈子的奶奶,有什么是看不透的?你的背影,是那样的悲伤,那样的沮丧,可是为什么你却把它收着收着,不告诉最爱着你的奶奶呢?”
清晨。
张思溢早早地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其实张思溢也不想那么早就起来的,可无奈昨天受的伤未免有点过了头,全身酸软地他只好来到院子里,呆呆地望着刚亮的天际。
“呵呵,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不习惯呀?”
张思溢闻声向后望去,只见奶奶一人精神抖擞地站在他背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原本昨天的一切以及这些天来从人生高处跌到低处的感觉已经使得张思溢的内心变得封锁起来,可不知怎的,望着奶奶那善解人意的脸容,张思溢只觉鼻尖酸酸地,可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未免有点难堪,张思溢只好转过头不去看奶奶,故意转移话题道:“奶奶你也是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早起的空气清新点,这么多年来,我也习惯了早起。”奶奶缓步走近张思溢,与着张思溢肩并肩地望着那洁白无暇的苍穹。
“是呀,我也很多年没有闻过这么清新的空气了。”乡下的空气的确与城市里不同,再加上张思溢乡下里的自然环境保存得很好,一座长年青葱的大山没有过多的人为破坏,虽然偏远落后了一点,可是优美的环境却又是实打实的另一个事实。
“今天刚好是初一哦,乖孙你能不能陪一下奶奶我这副老骨头去佛堂一趟?”说完,奶奶煞有其事地捶了捶自己的肩部,一脸期待地望着张思溢。
“好了好了,就奶奶你这副老当益壮的身体,你骗得了谁!可是呀,我也没看过村子里的佛堂,就权当作是参观参观吧。”说完,张思溢一把搂住***肩头,与着她一齐去收拾香烛。张思溢也知道奶奶是怕他无聊而故意提出这个要求的,要知道,平常里,村子里早就有人会照顾着奶奶与她一同前去。
“张老早呀,这是你的孙子吗?长得可真够聪明伶俐的!”一路上走来,主动与张思溢的奶奶打招呼的人多不胜数,其实,这也算一种正常的事,因为在张思溢的村子里,他的张家可是一门大户,或者在城市上他的这门大户顶多就算是个“鸡尾”,可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上,却绝对算得上是“凤头”。
“好呀好呀,思溢,这是你的伯父,这是你的五公,这是你的……”但凡是路上与他们打招呼的人,奶奶都拉过张思溢的手给他一一介绍,乡下里论资排辈的现象十分常见,有着许多张思溢见都没见过一面的人却有着与他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也幸亏张思溢的脑袋转得过来,通常奶奶介绍一次他便记住了这个人,也很快便“伯父好”“五公好”地叫了出来,直惹得那些长辈高兴得大笑出来,直夸张思溢聪明伶俐。
说着走着,张思溢已经和奶奶走到了佛堂的门前,因为毕竟是村子里的人合钱装修过,这里的佛堂与着城市里的并没有多大出入,反而因为身处在这片远离喧嚣的地方上,这所佛堂更是多了一股淡雅之情出来。
可再淡雅也与张思溢无关,因为打从张思溢的心里,他从来就不相信神佛之类的鬼怪传说,但脸上毕竟还得装出一副庄重的神情来。张思溢也看出来了,这所佛堂的周围除了它本身的鸣钟之后,并没有过大的声响响起,由此可见它在乡下里人们心中的地位,张思溢也不好高举什么无神论的旗帜出来。
熟知张思溢不是那种可以耐下性子的人,奶奶很快便吩咐他随便逛一下,但要记住这是佛门,不要惹出祸端来才好。
“好啦好啦,奶奶你就放心吧。”说完,张思溢便一步三摇地走出大厅,朝着佛堂的后院走去。
“唉,这孩子呀,终究不是信佛的人。”奶奶无奈地叹息一声,便又继续参拜着大厅里的各所佛像。
由着张思溢原本的心思,他是片刻都不想留在这佛堂里的,可想到又是自己亲口答应了奶奶要陪她一起,张思溢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来到这个并没有前院那么庄严的后院里。
可走着走着,张思溢只感觉到口干舌燥的,深晓后院这里平常都会有一些安排给夜宿的人居住的客房,但此时佛堂里的僧人都去前院那里念着祷文了,苦于没人问路的张思溢也只能自己摸索着,很快,他便找到了一间虚掩起来的房门。
“这肯定是给信徒们安排的客房的啦,我进去借一杯茶来润润喉也不算过分。”打定主意的张思溢也没多想,直接就开门进去,不出张思溢所料,这里的确住着人,可能是居客也出前院帮忙了,这里倒是空空荡荡的,张思溢找到杯子,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自斟自饮着。
可就在张思溢喝下第二杯茶水的时候,一人竟是推门而进,张思溢也没有任何的慌张表情出现,毕竟这里是与人方便的客房,只要不是进来盗窃破坏的,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可出于礼貌,张思溢还是站起身来与着那人打招呼。
但一看之下,张思溢便像闪了舌头似的说道:“这、这里是你的房间吗?”
那进来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那人的动作,张思溢便知道自己摆了乌龙,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客房,而是这所佛堂里的老大——方丈的住所,而此时进门的,正是身披方丈袈裟的一位七八十岁的光头老人。
但张思溢终究还是张思溢,心里根本就没什么神鬼观念的他经过刚开始的慌张现在也镇定了下来,他不卑不亢地向那方丈道歉道:“小子我初回乡下,不知道这里竟是方丈您的住处,刚刚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说完,张思溢歉意地点了点头,便要走出门去。
“既然来到即是有缘,小施主为何不坐下与老衲我畅谈一番?”那方丈拿过一张椅子,往着张思溢刚刚坐下的桌子旁坐下,并望着张思溢浅浅地笑着。
“如此说来,那还是我不通人情了。”张思溢没有推脱,也回到自己刚刚的座位上坐好,先为那方丈斟上一杯茶水之后又往自己的杯子里满上,旁若无人地拿起牛饮起来。
那方丈的眼中闪过一丝赏识,也呷了一口茶水,问道:“刚刚小施主说你初回乡下,莫非你就是张老的那位孙子?”
“呵呵,不错,方丈可直呼我张思溢。”
“张思溢?”那方丈轻轻地念叨了一遍张思溢的名字,眼中的赏识更是强了半分,可老于世故的他并没有让张思溢看出什么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老衲听张老说,小施主似乎心中放不下些什么,只觉得心中迷惘?”
“方丈见笑了,定是我那奶奶在前院处告诉了你些什么,我心中确是有些事情放不下,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它呀。”
那方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小施主未免着像了,须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万物,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又为何放不下呢?”
“呵呵,方丈我可不可以换个角度来思考你这句话?”张思溢再次为自己满上一杯茶水,可这次他却没有一饮而尽,他也轻轻呷了一口,说道:“世人去追求世间上的一切形形色色,那是执着,可佛家也一直在劝导着世人不去追求什么,放下一切,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执着?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色又何来空?无空又何来色?方丈说我着像,你又何尝不是着像了?”说完,张思溢一把饮尽杯中的茶水,站起身来向着那方丈告辞,还容不得方丈说些什么,张思溢便已经走到房门处,可他的一只脚伸出去后却又站定在原地上,只听张思溢背对着方丈叹息道:“人置身于天地之间,喜怒哀乐,恩怨情仇,这些种种都是人一生的境遇,佛家要看破,但是世情又怎么去看破?人毕竟是人,如果没有感情上的束缚那就是神了,既然是神,又何必再去言人的一切?看破需要看的是事,可事没生,没亲身经历过,又何言‘看破’二字?”再度感叹一声,张思溢大笑着吟出“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便踏出房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思溢施主终究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既然施主无法认可老衲,那就一切随缘吧,阿弥陀佛。”那方丈朝着张思溢的方向低声宣出一声佛号,眼中的赏识却是毫不掩饰地大放出来。
呵呵,好一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思溢施主呀,老衲且看你的一生境遇了,阿尼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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