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1 / 1）

他正低头思虑，不知不觉脚步慢了下来。女子似是觉察到了，转身走来，面带关切，“少侠是身子不舒服吗？若是内伤所扰，还是走慢些吧？”

楚云轩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看着她。

女子也盯着他的眼睛，脸色突然变得像是嘲笑一般，“少侠是信不过小女子了？”

楚云轩闻言一惊，自己所想，难道这女子都知道？

“你的想法都写在眼睛里了！”女子娇哼道。

楚云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从见面到现在的谈话都可见眼前的女子毫无恶意，而且提起小棠和城里的事情也是偶然为之。但是对方都已知道自己刚才的怀疑，又该如何申辩呢？

楚云轩无奈地笑笑，“是我太不知好歹了……请姑娘莫要见怪！若说怀疑，只能归罪于在下这几日的际遇吧……”

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走，楚云轩停下了脚步。

女子也停了下来，与他面对面站着。

她好奇地问，“少侠的内伤也与你口中的际遇有关？”

楚云轩摇头不语。

女子却突然闪过了落魄的神情，她幽幽地说道，“难道，我就这么不招人信任么？”听她语气，倒不像是完全在说眼下的事情。

楚云轩这下更感过意不去，当下把心一横，郑重说道，“刚才对不住姑娘了！请姑娘带路！”

女子抬头看了看，也不说话，面上冷漠，“难道少侠不知道朝廷的行事吗？”

也不等楚云轩有所反应，转身走去。

楚云轩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情绪多变，难以捉摸。

朝廷的行事？楚云轩不懂她话中的意思。自己虽是走南闯北，但大都与官府“无缘”，虽也见过官府欺压百姓，但也见过施善为政的好官，对于朝廷中的军队更是没有直接的接触，是而他并不理解女子所言。

其实，朝廷中事复杂之极。各城中的官府虽是为朝廷所管，但因朝廷中实权并不掌握在皇帝手中，掌权之臣又不管领土中的其他小城——只要他们别有什么反叛之行。所以，各个城镇中的官府都是千差万别，在那个城中几乎就是个土皇帝，若他想烧杀掳掠，百姓也只能怨声载道，却叫冤无门——当然大部分城镇中有着江湖中人，他们也大都嫉恶如仇，帮百姓出气，故而官府也不敢太过为非作歹。总之，朝廷与地方的势力，看似是朝廷统领，地方听治，实则自扫门前雪，各顾各的。

九里城中正在与杀猪帮抗衡的是朝廷中直接派来的军队，何况还是和一向以行侠仗义广受褒赞的杀猪帮为敌，九里城的地方官也就来个充耳不闻，任你们你杀我剐，我自逍遥自在。故而城门的守卫也未接到什么命令，当然就在那悠闲喝茶了！

楚云轩自不知道这些，但也消除了许多怀疑，刚才女子的表现，让他实在无法把此人与袭击自己和小棠的黑衣人联系起来。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进了城。

大街上竟然没有什么人。楚云轩记得前些日子，这里还是一片热闹的样子，此刻却这般冷清，看样子果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当下楚云轩赶上女子，抱拳做谦，“姑娘，刚才是我不好，冤枉了姑娘！”

女子冷哼一声，只是加快脚步。

“姑娘！”楚云轩眉头微皱，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想来女子还在气头上，只得闷着声跟她走。

走不多远，女子突然纵身跃上一处屋顶，她示意楚云轩也上来。

楚云轩一纵身，也跳了上来，刀剑拼杀的铿锵之声瞬时便传了过来。

女子冷冷地说，“呐，前面就是。”说完蹲在原地不动了。

楚云轩向她道谢，她也不理。楚云轩只好苦笑了一声，独自蹲行。走到屋顶另一边，他把头探出围墙，面前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

视线正中央是捂着嘴几乎愣住的小棠。她呆呆的站在一个身着轻甲和白色披风的少年身后。以小棠为中心，朝廷的军队背对她围成了一圈。再向外看，具是朝廷的军队，这样层层围住小棠。

仔细一看，这些军士都非各自为战，而似依照某种阵型排列，相互支援，有条不紊。反观外围的杀猪帮的帮众，虽是骁勇，但显得散乱的多，也因此倒在地上的杀猪帮的人数反而多了许多。

整个场面乍一看，似是杀猪帮要夺小棠，而朝廷军队则在护着她一样。但看小棠不知所措的样子，哪里有被保护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但当下来看救小棠乃是最重要的。楚云轩皱了皱眉，自己内伤颇重，这么冲下去，即使能碰得小棠，怕也是被乱剑砍死，而且看那白甲少年，周身似是有股寒气护体，武功定是不低。他心下焦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虽说是朝廷的军队，也就几十个人，杀猪帮近乎多出其三倍。但却只能兀自在外围与他们周旋，就是无人能冲进这个防卫圈。

楚云轩看着这一圈军队，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破绽。但那似昙花一现的灵感随着军队的移动而瞬间逝去。但是，楚云轩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焦急，因为他心中已然确定，朝廷军定是用了什么奇特的阵型才能如此攻守自如。

可是自己对用兵打仗的阵型又不甚了解，只得硬着头皮仔细的观察着。

杀猪帮的帮众在两名长老的指挥下，不依不饶的冲向这个圆圈阵，士兵与之甫一接触，即刻后退几步，那名帮众必去追击，士兵身后的长矛以及身侧的士兵即刻攻上，这名帮众不是登时被刺穿，也得后退好几步。若是有数人联合攻上，则后退的士兵亦随之增加，立时又会形成围攻的阵势，而数人之中的边缘之人必定被刺死后者逃离，人数减少，又是被包围起来了。稍稍的后退，却是赢得了如此巨大的优势，而杀猪帮的帮众只是一味的冲上前去，要么被杀，要么退回，始终破不了第一层防御圈——只偶尔有着例外。那就是两名长老以及几位武功较为高强的冲将上去，倒是能斩杀几个军士，但整个***立刻调转，后续的士兵又一次填上空缺，本就破的艰难，补充的人又迅速，仿佛杀不完一般。

楚云轩心下诧异，一直听闻朝廷**不堪，奸臣当道，却不知朝廷军竟是如此训练有素，这等复杂的阵型，竟是被这堆军士运用的如火如荼，以少打多亦丝毫不占劣势，反而在渐渐消磨杀猪帮的帮众。

虽然不知明确的破阵之法，但他也不能眼看着杀猪帮的人一个个倒下，情急之下，他起身大喊，“攻上去的兄弟们莫要追击！”

身在内圈的几人以及杀猪帮的长老具是朝他望去。然后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有小棠，似是高兴之极，大喊一声，“楚云轩，你没事？”

看到小棠关切的神情，楚云轩感到心里舒坦极了，但形势逼人，他只应了一声，赶忙向杀猪帮的人喊道，“敌人会小退数步，莫要管他，再攻旁人就是！”

小棠知道他是在帮助杀猪帮帮众，也就是说他是来救自己的，心下激动。又想起那日分离时的楚云轩，竟是忘了自己身处险境，她站直身子，定定的看着屋顶上的楚云轩。

然而眼角瞥处，发现一位女子——年纪大概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高瘦纤细，衣着华丽，面容姣好。她正以复杂的目光盯着小棠看。小棠不知此人和楚云轩什么关系，只是好奇地看着二人。

然而小棠身边则没那么平静，几位将士边看着楼上之人，边低声骂道，“哪里来的毛孩子，竟然说出了我阵之奥妙！”

少年则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随即惊讶的把头转向站在楚云轩旁边的女子。

杀猪帮的二位长老本在暗自心惊，他们也对如此训练有素的朝廷军颇感胆寒。本来自己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好手，应是立时突破，拿下“朱雀”，救出小棠。不想不仅久未攻破外围，自己的人却是大大减少，却又不知为何。听了楚云轩的话，才登时领悟。

陈长老大喝一声，“多谢少侠！”然后和狄长老一起大声吆喝，布置杀猪帮的弟兄。听闻号令，杀猪帮众立时改变。敌人一退，攻者也不冒进，而是转而攻向旁人。尤其杀猪帮人多，往往都是几个一起攻上，待敌军一退，立时转向旁边，旁边敌军若退，再折回冲杀中间。虽不至立时扭转局势，但杀猪帮众人立时士气大振，朝廷军的死伤开始多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消一炷香，定能突破朝廷军的外围防御。

楚云轩的嘴角这才挂起笑容，他向小棠悄悄地招了招手。这一举动被站在身旁的女子全收眼底。她本来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杀猪帮渐渐逆转，心中对楚云轩还颇有些佩服，一看到这个举动，她的心一沉，双目似是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