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黄雀（下）（1 / 1）

石敬瑭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丝讥笑，看着众人争斗，似在看一群小丑。凌忻心下越发疑惑，石敬瑭的信心到底来自哪里？

白面老者突然道：“天剑宗的小兄弟牙尖嘴利，实令人心折。”他不待旁人答话，转头看向凌忻道：“倒是神音峰的小兄弟，我方有我兄弟二人，天剑宗有三人，至于你身后那些人，各怀鬼胎，不做考虑，这些人与你均有隙，小兄弟独自一人，实难以成事，倒不如就此退去……”

话音未落，便听“咚”一声鼓响，众人耳边宛似炸开了一道惊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一声断喝传来：“谁说老子小师弟独自一人？我佟大伟来也！”

众人心中一凛，暗自奇怪，皇宫大院为何有鼓声？抬眼一瞧，只见半空中飞来一个金色大鼓，正面对众人的这一面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地”字。

来人喝道：“老白脸接鼓！”说着那鼓径自朝白面老者撞去，白面老者一愣，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来人似摸准了会这样，“大地无垠，雷震天下！”咚咚咚一阵鼓响，白面老者顿觉深陷雷暴之中，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股强劲的波气劲透鼓而出，似从九天之地一泻而下，又犹滔滔洪流蜂拥而出，白面老者心中一清，暗叫不好，此时退已来不及，再说身后还有石敬瑭，仓促间，忙聚起功力，双掌画圆推出。

砰！大鼓一触即走，白面老者退出半步，嘴角挂着血迹，脸上腾起一抹妖异的红晕，红面老者见状，顾不得其他，忙过来抵住后心，助他恢复，白面老者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变白，二人功力虽相克，但又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联系。

鼓声渐息，大鼓立与凌忻身旁，随着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又矮又胖的人从鼓后钻出，手里拿着一根青黑色的鼓槌，八字毫须，大手大脚，站在鼓身上，煞是滑稽，只是他先声夺人，一来便伤了一个高手，气势一时无二。要知道，白面、红面两人功力比史严还要高出一筹，能把其中一人一照面就伤掉，足见其厉害。

不过，凌忻心里清楚，自己这个胖师兄和自己功力相仿，能伤到那白面老者，完全是出其不意，瞬间爆发，才使对方受到些许轻伤，侥幸而已，只是师门终究还是牵扯进来了！

白面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精光闪烁，冷声道：“好小子，三十年来你是第一个伤了老夫……好的很……好……”

佟大伟哈哈一笑道：“见笑、见笑，要不呆会再让老子打上几槌子，有了再一再二，估计你老人家心里也就平衡了吧？”说着不再理会对方，转身对凌忻抱怨道：“还好为兄追的急，才堪堪赶上！师弟你也太顽皮了吧？不声不响就跑出来，跑出来也就罢了，还拐走了依依小师妹，这都不算，你说你拐走就拐走吧，就应该好好照顾人家，偏偏又把人家独自一人仍在客栈……师弟啊，不是师兄说你……”

凌忻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却不说话，佟大伟见凌忻不理他，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了一会，见旁人眼神怪异，尴尬一笑，瞧见那白面老者正怒目瞪着他，心中老大不爽，道：“兀那老白脸，瞪什么瞪？老子又不是什么娘们，来来来，再让老子打上三百锤！“

白面老者听他一会老白脸长，一会又老子短，再也忍受不住，脸上煞气一闪，便要上前，石敬瑭忽而道：“贵儿，这个人的到来，你也没料到吧？说实话，朕也没料到。”

石崇贵看了一眼佟大伟，道：“不错，陛下，虽然他无意助我成事，但无关紧要。”石敬瑭看着石崇贵眼里的自信，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无关紧要，为帝者，便要有自信，天下万事万物均可利用！你，很不错！”

诸人料定石敬瑭已穷途末路，均自静静观看，就连佟大伟也露出好奇之色，和白面老者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便不再理会对方。

石崇贵神色复杂，没想到这时候石敬瑭还会称赞他，就像过去一样，叹了口气道：“陛下，您还是放手吧，臣一定让陛下颐养天年。”石敬瑭默然不语，半响道：“若不是为实现朕心中的抱负，这帝位，朕放弃又如何？”石崇贵摇摇头道：“陛下，您已经错的太多，况且今日之局，已是骑虎难下！”

石敬瑭道：“不错，朕区区十来近侍，如何与你近百带刀侍卫相抗衡？想必宫外你也布置好了吧？朕没料到，这次第一个反叛的竟是张领你？”威目扫过，张领不由自主低下了头，石敬瑭瞥了一眼史严续道：“朕也没料到，原先的帮手竟会成为杀手，想不到，数年前，郭威就布下了这招，心机实在可怖！”

佟大伟忽然道：“那皇帝老儿，若不成这样，你过来让老子师弟砍了，老子再把这什么红白啊、什么天剑啊、什么贵啊都做掉，为你报仇如何？”言下竟十分认真。

石敬瑭不答反问：“你师傅不也一起来了吗？”佟大伟想也不想，顺口说道：“师傅他半路失……”“石敬瑭你也忒无耻!”凌忻打断道，只是暗自奇怪石敬瑭怎知道自己师叔也来了？佟大伟反应过来，不由怒道：“好你个皇帝老儿，老子还好心帮你，你竟敢诓老子？”

石敬瑭哈哈笑道：“朕喜欢你这真性情，不如你到朕手下来办事，朕保你荣华富贵如何？总强过在山林间风餐露宿！”佟大伟不屑道：“你连你自己都保不住了，岂不是在唬我？”石敬瑭扫了众人一眼，道：“是呀，朕被贵儿明着所困，被天剑宗这个暗着所制，又没料到你这意外之棋，确实是必死无疑，死局啊，只不过，身为局中人，又有谁能真正看清形势呢？”

凌忻不屑道：“说到底，你还是一个怕死之辈而已，该来的人都来了，你还在等什么？拖下去难道就能逃得过脖子上一刀？”

石敬瑭语气陡转冷，道：“是吗？你们以为可以稳拿朕之项上人头吗？区区百人禁军，朕还不放在眼里。”他指了指众人道：“还有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天下之事，又懂得多少？只不过是朕的棋子而已！朕的命，除了天，还有谁能取走？石崇贵你错了，如若没有几分自信，朕岂会轻易让你控制住禁军？”

石崇贵心尖一颤，隐隐有一种不安，佟大伟嘀嘀咕咕道：“莫不是疯了，都被别人杀到眼前了，还在威胁别人？”

却听石敬瑭一字一句道：“天福三年，边关猛将孟虎，率孤军突入敌营，斩敌过万，却也全军覆没……天福三年末，潞州有三千军士偶感瘟疫，被炕埋……天福四年初，朝中太傅、尚书令、户部、礼部均锒铛入狱……”

众人脸色三分怪异、三分不解，纷纷想，石敬瑭果是疯了，没事说什么朝中之事干嘛？还不快快想逃命之法。

石崇贵脸色却一分一分的变白，那一句一句的话犹如大锤一样撞在心上，“怪不得，怪不得，孟虎会莫名其妙的追敌三百里，怪不得会有三千士兵莫名其妙消失，怪不得陛下会胡乱安个罪名就将那么多忠臣打入大牢，是我一厢情愿啊！”

石敬瑭语气转缓，柔声道：“贵儿，你还记得数月前，朕对你说过，贤德院是个奇妙之地，朕要天天住那！”石崇贵恍然，苦涩道：“那时陛下是在提醒臣吧？可叹那时臣还在奇怪陛下为何莫名其妙的提起此事，还以为陛下一直沉迷于贤妃的美色！陛下真是好算计，那些士兵有一部分就在陛下脚下吧？宫外也被陛下重新控制了吧？”

石敬瑭眼中闪过一片炽热，道：“朕说过，朕要一统天下，朕要功盖秦皇汉武，朕才是真命天子，尔等自以为是在螳螂捕蝉，却不知朕正要请君入瓮，朕才是背后掌控者！”

话音刚落，便听哗啦啦一阵响声，周围四面八方，升起一排弓箭手，箭尖闪着幽光，显然涂有剧毒，众人脸色均变得难看无比，就算场中众高手，也不敢说能在这种无死角的箭阵下全身而退，更不要说取石敬瑭之命了，最让诸人心惊难安的是，石敬瑭竟然一直在隐忍，三下两下把对手底牌逼出，自己才施施然打出一着，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最后的底牌？

史严神色变幻，看向石敬瑭道：“你刚故意露怯，使出一招武功，想必就是为了逼我出来吧！”石敬瑭冷笑道：“不错，朕早就觉得不对劲，不过也没想到问题竟出在武功上，郭威这贼子实令人可恨，朕料你也不会知道会这样吧？”史严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师尊也是想取你之命，却令人更加糊涂……”

石敬瑭道：“孙修，刘知远万万不会想到吧，不过他也聪明，只派了你一人，到时候倒好推脱！”孙修紧绷着脸，冷哼一声，沉默不答。

场中众人刚还想着石敬瑭怎么个死法，没想到，转眼间，形势便颠倒过来，成为别人刀板上鱼肉，天意真是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