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夠了!一切都夠了!冷雁智奔出了山莊,然而,卻下意識地想起當年趙飛英背對著夕陽,向他微笑的樣子。
停下了急奔著的腳步,佇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走著,卻在下意識裡,回到了當年趙飛英為他帶上冷胭脂的地方。
看著四周,景色依舊,然而人事卻已全非。
當年的他,滿腔的愛意、滿腔的希望,如今只剩一副失去了魂魄的軀殼。
頹喪地坐倒在地。
「師哥,我們明年再來看煙火,好不好?」冷雁智把臉埋在膝蓋間。
和煦的東風吹拂過,就像趙飛英的笑容和體溫。
冷雁智側著臉感受著,儘管……儘管自己已經永遠地失去他,但是,這風,卻聊可慰懷吧。
原來如此,趙飛英淡淡笑了。
看著趙飛英的臉,從驚愕、不敢置信到趨近於絕望的平靜,程蝶衣衝向了前,緊緊抱著趙飛英哭了。
「對不起……飛英哥哥……蝶衣對不起你……」
「沒關係,我了解。」趙飛英柔聲安慰著,但是喉頭卻有些哽咽。
「飛英哥哥,幫幫蝶衣吧。蕭大哥他……他被鎖在西廂房,師父說我要是不聽話,就要殺了蕭大哥的。」程蝶衣把臉埋在趙飛英的胸膛,直把趙飛英的前襟沾濕了一大片。
何其殘忍……何其殘忍……趙飛英淒涼地笑了。
「……我會幫妳的。」最後一次摟著程蝶衣,趙飛英緊緊閉起了雙眼。
下定決心離開山莊了,這充滿著是是非非、傷透了他心的地方。冷雁智整理著行囊,然而,幾乎全是趙飛英替他買的東西。毛氅、斗篷、衣衫、連束髮的帶子都是兩個人一起選的……還有好多好多的小玩意,竹雕的蜻蜓、草編的蚱蜢、用瓷燒成的小觀音、掛在腰帶上的玉飾……
冷雁智一把將所有的東西都掃落在地。不要了!都不要了!
散落一地。
敲門的聲音。
「滾開!別煩我!」冷雁智喊著。
「師……師兄……」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小師弟,嚇得結結巴巴。
「什麼事。」冷雁智癟著嘴,打開了門。
「師父叫我們去觀禮……看到你沒來,師父就叫我來請你。」
沉吟了一會。
「好,我馬上到。」冷雁智大力關上了門,小師弟連忙躍了開,才沒被門扇打到。
現在……冷雁智粗暴地換上一件新衣。趙飛英在京裡替他買的。
記憶又飄上心,冷雁智狠狠咬了下唇,直到鮮血淋漓。
忘掉!忘掉!冷雁智,中用點!死心吧!死心吧!
一腳踢開了門,他大踏步地往前廳走去。
看吧,看吧,趙飛英要跟程蝶衣雙宿雙飛去了,你呢,一個師弟,他把你放在哪裡……
停下了腳步。
重新抬起了頭,繼續走著。可以的,我撐得過的,不是嗎?這是一場儀式,把過去忘懷的儀式,冷雁智,不要後退。
整個山莊的人都到了,冷雁智一逕低下頭假寐,他實在不想與眾人說些什麼郎才女貌的渾話。
程蝶衣鳳冠霞披的被一群女眷簇擁而進,然而,被紅蓋頭遮住了臉,看不出表情。
「新娘到。」負責帶新娘的師姊高聲喊著,試圖在這登時喧鬧起的前廳喚起一點注意。
新郎呢?不是應該一起進來的?眾人探頭探腦地瞧著,直到身穿大紅禮服的新郎走了進門,嘈雜不堪的前廳登時靜了下來。
鴉雀無聲,冷雁智猛然察覺,抬頭一看。
穿著禮服的不是趙飛英,而是蕭哲。
程蝶衣連忙掀起了蓋頭,看到是蕭哲,忍不住就是縱橫的淚水。
飛奔而去,撲向蕭哲的懷裡,兩人緊緊相擁,蕭哲的雙眼也微微發紅。
「新郎到。」帶新郎的師兄緩緩說著。
「懷仁!這是怎麼回事!」二莊主喝著。
「師弟走了。」這位師兄慢慢說著。
「然後,他在師弟房裡。」
一聽到這裡,冷雁智大怒,猛然站了起。
衝向了前,狠狠扯著程蝶衣的頭髮,程蝶衣驚叫,蕭哲想拉開冷雁智,卻被他一把推了下地。
「妳做了什麼,妳到底做了什麼!」冷雁智大力扯著,程蝶衣痛到掉淚,冷雁智滿臉的痛苦、滿心的酸楚。
「我沒有做什麼,師兄,我只有求十一師兄成全我跟蕭大哥。」程蝶衣哭著,整個前廳的人又騷動了起來。
「妳這……妳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冷雁智怒極,往程蝶衣臉上就是一個巴掌。
程蝶衣哭叫著,眼看著第二個巴掌就要落下,幾個師兄弟連忙拉開了冷雁智。
我最愛的,我最珍惜的,我千求萬求得不到的,竟然被妳這樣的糟蹋!他愛上了妳哪,程蝶衣,妳怎麼忍心、怎麼敢傷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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