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不安。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喜气洋洋的锣鼓,而是峨嵋绝顶冷冷的孤月,决战之期日近,距离今日还有三周……
所以这么快就要办喜事吗?不知该如何反应,几乎是笨拙地道了喜,两个人面面相对,竟一时无语。该为唐梦高兴的,她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然而从唐斐莫测高深的笑容里,我找不到应有的意气风发;他的眼角眉梢里没有喜悦,反而隐隐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萧索。
我曾不知多少次设想过和唐斐重逢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是还是料不到会出现霹雳火爆之后紧跟着相对无言这种场面。我有备而来,你有备而待,这时隔三年的第一面却依然相见得如此狼狈。可是也直到此刻,我才觉得依稀间又认识眼前这个人了,那个略带萧索的神情不仅仅是似曾相识而已,对我来说,那几乎是回忆中专属于唐斐的一部分。
胸口抽痛了一下,不重,却很清晰。
然后唐斐微一凝神,我所熟悉的神情不见了,他重新变得云淡风轻,伸手端起了茶盏:“你从金陵一路过来想必累了,到客房去歇息吧,今晚我为你洗尘接风,还请赏光。”一声招呼,刚才的丫鬟应声而入,躬身施礼。
见我没有动,他的唇角斜斜勾起了起来:“不想住客房吗?你以为你原来的房间还留着不成?”
本来也没有存这种奢望,我还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我要先见见小梦,无论如何,”微笑,除了笑还能如何呢?“我想先向她亲口道喜。”
唐斐像是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摆了摆手就背过身去,算是同意了。
走到门外,刚想舒一口气,却看见对面肩并肩走来了三个人,一个高壮,一个瘦削,一个黄面无须,年龄都在二十五六,抱着臂正正挡住了去路:“听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进了唐家堡,还想见掌门,掌门也是你配见的吗?”
我已经见过了。重重地闭了下眼睛,胸口本拟畅快呼出的一口闷气只好又窒闷地堵回原处:“你们是……唐忠,唐绝,还有唐征,好久不见。”可以确定,门外迎客的八尊纸糊的金刚该是他们调教出来的,连说话的口气都如出一辙。
完全没有意外的表情,站在右边的唐征向前迈了一步,仔细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姜黄色的脸上有兴奋的红光一闪:“我当这是谁呢,原来竟是你!唐悠,你当年弃本门大业于不顾私下峨嵋,这几年可闯下什么大事业来了?想你当年何等威风,此番定是衣锦还乡来着,何不让我等见识见识?”
没等我答话,中间的唐绝就把他用力拽回原处,凉凉道:“人家悠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又在外闯荡了这些年,见多识广,我们这些乡下人哪里与他说得上话,你还不一边凉快去,少在这里自讨没趣。”
“呸”地一声,唐忠往地上重重唾了一口:“什么东西!”鄙夷地盯着我,好似我站在这里已经污了他的眼,“孬种一个,连守孝期都没满就一声不吭溜走了。”
古有哼哈二将,今有什么?唐门三丑吗?配合得恰到好处,只是演得稍过了些。我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还有什么花样。这三个人都属唐门旁系,且是极远极远的旁支,勉勉强强姓了唐,也是自小在唐门长大。我身后不远处就是唐斐的房间,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武功学识,没有接到命令是一步也不得靠近这里的。微微苦笑,他们当年没少对唐斐冷言冷语,这一次唐斐是想让我依样吃点苦头不成?或许,与其说是吃苦头,不如说是令我良心不安。他现在应该正在屋里听得兴起。
唐征和唐绝是有意做作,唐忠的态度看样子倒是出自真心。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我也许会与他们多夹缠一会儿,让唐斐听些想听的,可想想要去见唐梦,再想想今晚的“接风洗尘”,今天真的不是时候。
冷冷的目光在三张脸上来回巡了几次,右手突然轻轻一摆,三个人齐齐退了一步。我哼了一声,笔直走过去,我知道他们不敢拦我。
一进三退,就是不肯爽快地让路,唐绝大概算准了我不会出手,干笑道:“悠,你何必如此……”
身后的房门突然砰地一声开了,打断了他的话,唐斐疾步而出,一张脸平平板板地,看不出是喜是怒。“参见掌门人!”三人连忙施礼,唐斐恍若未闻,径直走过来,一手猛地拽住唐绝的领口,清清脆脆就是两个耳光:“你刚才叫他什么?”
一张青白的瘦脸转为了红白的胖脸,唐绝显然是被打晕或是吓晕了,没有马上答话。
唐斐冷笑道:“你叫他悠?悠也是你叫的吗?”用力将他一推,“都给我滚!”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回房。
于是,只留下我站在原地大惑不解。我们这一辈唐门子弟名字大多是两个字,又都姓唐,因此只要关系较好,彼此称呼时就常常会略去姓氏,只以单字相称。唐绝当然是不怀好意,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三年不见,唐门的习惯改了不成?
唐斐对我的名字,似乎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
隔了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终于又见到唐梦了。唐梦美丽如昔,只是稍稍消瘦了些,然而眼底隐着深深的喜悦,眉梢挂着重重的忧愁,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反映在脸上,令那张原本就明艳如花的脸庞更平添了几分动人的韵致。
当然知道她喜悦的是什么,忧愁的又是什么。
见到我进来,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几乎是又惊又喜地跳起来,紧接着又有些腼腆地低下头:“秋哥,你真的没事了,没想到你会回这里来。”
刚刚绷得紧紧的弦不知不觉松弛下来,唐梦在我面前还是这么娇憨,也还是叫我秋哥,不过整个人好像更成熟了。看着她脸上飞起的淡淡红晕,我一下子有了调侃人的心情。
我好像是来道喜的么,有什么好客气的!
“小丫头,几时上花轿啊?”
“……”轰地一声,唐梦的脸烧成了红布。天香楼的花魁居然也有今天,我笑吟吟地等她恢复正常。
“……秋哥,请你来主婚好吗?他也一定会同意的。马上就到年关了,今年我们三人总算可以一起过年。”低低的声音,细如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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