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许多,可是每次回过头来还是会发现自己依然在同一个地方徘徊来去。
已经决定今夜子时撤离了,说走就走。好像听到左回风对众人说,藕断丝连、割舍不清本不该是我辈的作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我,我却忍不住大大地心虚。
不过,唉,他的作风,我实在也有点欣赏不起来就是了。看习惯了那张大多数时候冷冰冰几乎不笑的脸,他和颜悦色的样子真是……可怕。
“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罪魁祸首终于出来了,又装成了德高望重的老和尚。
“……没什么。”
“连耳根和脖子都红透了,当真没什么?”话音里透着戏谑,“你已是我左家的人,我怎能放着不管?”
还是被他看出来了,终于可以肯定他从一开始就是成心的,如果说我心思不正,他的心思更加正不到哪里去。
有点恼羞成怒,偏又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只能盯住僧袍上镶嵌的青布边,说出话来当然也就毫无气势可言:“正想请问左少庄主,我何时成了你的……属下?”
“你当然不是我的属下。”老和尚笑眯眯地挽住我的手,拉着我举步前行,一直朝住处走回去,看样子是打算关起门来说个清楚了。
他的步子越迈越大,两个人于是越走越快,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
有点不对劲,已经超出开玩笑的范围了,他是认真的。
侧过头看去,缘茶的脸,缘茶的僧袍,只有一双眼睛是属于左回风的。
熟悉的眼睛,不知看过多少次了,可是里面为何多了些我完全陌生的东西?突然有些恍惚也有些害怕了,那双眼睛总能看透我在想什么,总能找出我最薄弱的一环。所以,我刚才不敢像往常一样直视他,我不敢。
我不想再谈了,左回风,当我什么也没有问好不好?至少现在不要。
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平衡,我好不容易才能告诉自己忘记那盆明丽的绿色牡丹,忘记那天滂沱的雨水,还有你和唐亦重叠的面孔。
有一条界限横在那里,我一直不允许我的思绪越过那条线,连接近也不可以。所以求你,你也不要去碰触它。
绝望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还是走得这么快?
原来客房离议事厅这么近,几步就到了。乘着他关门的空当微微用力一挣,脱出了他的手掌,马上一头扎到床上,和衣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一片寂静,然后我听见细微的衣衫抖动声,床铺微微一沉,他也睡了上来。
身体顿时僵硬,怎么办才好?好像只能继续装睡了。
寂静依旧,只听见彼此显然比平时急促的呼吸声。
用这种态度应付他,他会不会生气了?
“秋,你可真够……笨的。”终于开口,仍然不是什么好话,声音有点哑,听起来还有点咬牙切齿。
“……?”
“以后记清楚了,这种时候想往哪里藏都行,就是别藏到床上。”
“……”
“用不着把头缩到被子里,躺一会儿就起来吃晚饭,别忘了今夜子时还要出门。”
他的口气恢复正常了,平淡里夹了显而易见的戏謔。我松了口气,张开眼睛偷瞥一眼又重新闭上,休息一会儿吧。
之前的一刻宛如白驹过隙,错身而去,徒留心底一丝道不明的滋味。薄薄的窗户纸,如我所愿,依旧好好地贴在那里,没有被捅破。
天上有弯弯如细眉的新月,我站在阵石边上凝望着不远处雾霭中的玄幻阵,清淡的月光染白了那片薄薄雾气,云彩般变幻流动着。
最后一个天盟新弟子的身影刚刚隐没在流云里。
忽然省起待到这弯新月变成圆月的时候,就是峨嵋比武之期了。
天气晴朗而寒冷,夜风不停地吹,我把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很冷,不仅仅是天气的缘故,这里,是我的旧游之地。好在白天的热气还有一部分留在身体里来不及褪去,冷热交加,反而舒服些。
左回风是第一个进阵的,他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指点一干人平安出阵,联络前来接应的天盟分舵外,还必须按计划使用那瓶迷药。以他的身份地位,这种情况本来应该用不着亲力亲为才对。
送走了那些弟子以后,左回风还得独自穿过玄幻阵回到这边来,前前后后少说也需要两个时辰。而我则必须在这里牢牢守住阵石。
阵石其实并不是石头,而是一只极大的铁箱,沉重无比,单是箱壁就厚达一尺。箱顶与一般箱子都不同,四周凸,中间凹,活象个水槽。往上面倒满水时,由于阵内有几片水泊和几面极大的铜镜,阵外的人可以藉着恰到好处的光线隐约看到阵中人的活动情形。
火把烧得正旺,照得周围明晃晃的;这里昨夜刚下了一阵山雨,箱顶上正积满了水,我朝里面看了许久,终于辨出一群缓缓移动的黑点,就不知哪个是左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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