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人群炸出了哄笑。
“水树是要讨了小鱼做媳妇的嘛!”
我突然就恼怒起来,那黏糊糊的手我不喜欢,甩开他往外走去,我叫孟冬,我娘起的名字,但我的跛脚爹叫我小鱼。
他又哭了起来,没有喊娘,喊姐姐。
他姐姐水秀过去抱他,他还在哭,我吓得不行,一路跑回小磨坊。
他们说我真像我娘,我娘也是让我爹拉上了,就嫁到了磨坊,我娘嫁,我却不想嫁,最后还是嫁了。渡船成了水树家的,那算是我的嫁妆。
那年我九岁,十月初十嫁出去,那天是我的生辰,可惜没人替我过,也从没过过。
水树唤我姐姐,要我带他去玩。
“你要舂米,那才能去。”我向上拨拉了一下我的镯子。
“我不会。”水树声音嫩嫩的,脸白白的,戴瓜皮小帽,像极了他那个惹人厌的爹。
“那等会儿,你去给我把斧头拿过来。”
“哦。”我的小丈夫蹒跚地跨过门槛,一点儿也不像是丈夫。
水秀进来笑话我,她也才不过十岁,我谦和地笑了笑:“你也会嫁的,也或许不会,反正快了。”
那话不像是我说的,又真的是我说的,我疑心是娘附在了我身上,用她通透的眼睛看前面,说着这样听起来没什么咸淡,又像老太太才说的话。
她陡然惊慌起来,捂了口鼻跑出去哭,水树娘挥了扫帚来:“小贱人刚进门就反了?你和你娘是一个模子的狐狸精。”
如果娘在这儿,她会怎么说?我有点儿想踢翻泔水桶,骂水树娘一顿。
“水秀会跟着独眼张打革命?做土匪?”我拧了几把抹布,胡乱扯起谎来,又不算是谎,心里充满快意。那是我心里的小秘密。亲眼看见。
水树娘睁大了眼睛。
03
独眼张的盒子枪是铁生最想要的,他做梦都想拧掉独眼张的脑袋,然后打死村子里这帮杂种。
铁生原来这么蔬果,他一边撑起长篙,一边这么幻想,眼神里住进了彩虹似的。
“那你也打死我?”我剥莲蓬吃,娘在里面捆烟叶子。
“呸,你不是杂种,是我的种,最好的!你娘知道。”
娘嗔怪一声:“没正经。”
就是这样没正经的铁生,那天带了我翻墙进了独眼张的大山寨。
铁生往前山走去,我却钻到了山后,我听见有隐约的声音传过来。
从远到近,我听见女人凄楚的喊声。
铁生教育我说:“别看你是个女娃,你要胆大。”
于是我就跑了过去,掩在了一丛树木中,看那一小片空地上的情景。
我看见水树娘数着几个银元,笑容像裂开的菊花。
水秀的裤子被脱到了脚踝,腿间有一个男人黑漆漆的屁股剧烈颤抖。
那个男人只有一只眼睛睁着,我认出他是独眼张,我有点儿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但从水秀凄楚的哭声和腿间的鲜血来看,我断定那很疼,我有点儿怕,怕被发现。
后来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是怎样的事情,独眼张最喜欢做这事。我庆幸当初没有喊出声,也没有走出去,独眼张走后,我竟然睡在了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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