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白绒在空中旋转,光滑的扇柄直直对着女人下腹部垂落……
青娘绝望闭上眼睛,她知道那把扇子到底有多沉。《+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那年十四,挑水路过玉面黑漆漆的轿子,轿里空空,难得的安静,座上一柄白绒折扇却盛开有如妖莲,勾引得她忍不住伸手触摸。
还以为轻如鸿毛呢,可惜才一握上扇柄,险些儿都要打翻了一桶水……来不及将它放下,又听到身后一双纯黑缎布鞋将将靠近,吓得她没命儿逃开,身后传来他肆无忌惮的呵呵大笑……
真是个魔鬼啊。
一瞬间又仿佛看到玄柯清隽面容上的濯濯眼眸……那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她真是欠他太多。是有多么渴望抱上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啊,却又怜她身体不好,怕给她增加负担,心里头虽盼着,总也不在她面前提及。有时候她睡着了,迷糊间还看到他在轻抚她平坦的小腹,像个孩子一样傻傻的听……可是如今她终于有了他的骨头,他还来不及知道自己做了父亲,那骨肉却要死了,有比这还悲哀的吗?
……
傻瓜,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死去?!
思绪秒秒间翻转,忽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苍白双手猛然握住落近的扇柄,将将向锻凌钰前胸袭去:“别动!……你若是杀了她,我亦不让你活……你,不要逼我太甚!”
费力站直身子,指头儿用力摁着,想要将那锋利的刀尖弹出来。女人的力气啊,总在最绝望的时候被逼出来。
锻凌钰兀地愣怔,秒秒间那倾城容颜上却又浮起一贯的玩味戏谑:“哦呀,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你连我的扇子都不会用,还想要杀我麽?”
他一点儿也不将女人的威胁放在眼里,修长手指伸出去,隔着一柄颤抖的扇子,便要去握青娘执扇的手:“来,过来,让我教教你宝贝~~”
熟悉的龙涎香一步步逼近,重物加之心中紧张,青娘浑身开始颤抖,她的指尖拼命上下按压着,可是越是心急,却越发摁它不开……都快要疯了!
真是被逼到了疯狂的边缘,忍着腹痛连连后退:“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小心我、我杀了你……”
可是眼角余光却瞥到玉面志在必得的戏谑眼神,这眼神让她忽然想起他们的第二次。那时候她全身也痛,也拿着一把裁衣之剪,要挟他放她出谷。他不肯,亦如此刻一步步地将她逼至床角,然后毫无预兆挑开她的剪刀,撕裂她薄薄小裤,豁然挺进了她的最深处……
那样撕裂的痛啊,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千万不要它再来一次!
看穿青娘的慌乱,锻凌钰勾唇笑起来,爱极了女人此刻惊如小兔的神情,这时候的她才像从前他可爱的小合欢啊。
修长臂膀豁然一伸,轻易便将青娘无骨娇/躯捞进了他的怀,薄凉手指往女人腹下摁压,嗓音却温柔得好似暗夜鬼魅:“傻瓜~我又不杀你,我杀的是你肚子里的孽障,做什么如此紧张……又不痛……”
“不要——!”下腹部一股森寒瞬间袭来,青娘崩溃了,两手死死摁住扇柄,疯了一般抵上男人精悍的前胸。
“哧——”原本平滑的扇面忽然伸出两道锐利刀锋,挣扎间那刀锋竟是全全没入了男子左肩。
“唔……”毫无防患之下的男子笑容一滞,口中瞬间溢出一股鲜血,踉跄退开二步。
“你——竟然,敢杀我……”锻凌钰捂住左肩汩汩溢出的鲜红,名贵的黑色面料上迅速漾开来一片暗色的湿。
到底是有多宝贝那个孽障啊,竟然下手这样重……他的嘴角有猩红渗出来,苍白的绝色容颜浮上一抹绝望的绮丽。
素白无暇的绒毛沾染了血,红与白的搭配看在眼里怎的这般妖冶可怖?
青娘呆愕,听到几步外紫苏凄厉的尖叫,然后连牙齿都开始发抖了……她方才做了什么?!她还叫玄柯来日放过他一码,可是,她自己却差点儿杀了他……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你不肯放过我,也不肯放过你自己!……我好苦啊,一见到你所有想忘掉的回忆都记起来了……我只是想要离你远远的,你不要再见我、我也不要再见你,天涯海角只要知道你过得好、你也知道我过得好,我们安安静静过完下半生就可以……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一辈子少有这样大声说话,青娘的嗓子都沙哑了,拼命摇着头,整个儿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锻凌钰狭长凤眸里光影迷离,血流得更多了……精致的嘴角微微抽搐起来,下一秒却又自嘲一笑,伸出手抚上青娘洁白的脸颊:“呵呵,不好~~你竟然为了别人的孽种要杀我,我好受伤。////你看,我流了这样多的血,你欠我的更多了,不回去替我熬药怎么可以……”
他一手拔下伤口处的扇子,一手抚着女人的脸一步步逼近。他的手沾染了妖冶的鲜血,沿着青娘光滑的面庞徐徐滑落,青娘的心也彻底绝望了……他连死都不肯放过她。
不停往后退着,数颗小石子扑梭梭在身后滚落,久久的才听到“噗”一声细小回音,背后就是悬崖啊……断情崖,自古男人女人们殉情的地方,呵呵,真心讽刺。
青娘咬住唇,凛然扬起下颌,这时候也不哭了,竟然疯子一样笑了起来:“锻凌钰,我曾经以为,你离了我,也许便能渐渐学会如何去爱。可我真是天真,你到了现在仍然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你的世界里总是你自己,从来听不进旁人的劝告!对不起,到此为止吧,与其被你一辈子这样痛不欲生的纠缠,不如我先走一步好了……”
她的身子已然被逼到了山崖边,呼呼山风吹得她散下的长发飘扬起来,凄美仿若不是人间女子。
两排是苍天老树,山崖下白雾迷蒙,像极了黄泉之路……呵呵,知道一辈子不长,却也没想到这样快就到了头。
她还真是不甘心哪,人间的情啊爱啊、福啊乐啊,她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呢。可是不甘心有什么办法?如果继续这样生不如死的纠缠,还不如一朝去了痛快。
……
垫了脚尖,只须一步就要腾空。
忽然一道白影掠过,将她无骨的身体凌空提起。有寒光从那素白宽袖中弹中,秒秒间抵上锻凌钰的后颈:“放她走。你若再动一步,我亦杀了你。”
萧木白压着嗓音,语气难得地含着凛冽杀气。
锻凌钰眉眼一滞,垂下的掌暗暗握成了拳。可惜丹田处空空,却是如何也提不起气来。便自嘲的一笑:“呵呵,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对我出了刀么?”
萧木白不应,独臂执着匕首越发抵近他颈间,又从掌心弹出一颗玉白瓷瓶对着青娘道:“……木白这一世从来不曾做过自己,世人都当我落落洒脱倜傥不羁,只我知自己活得多累。阿欢,这一世我欠你,来世倘若我先遇上,定然再舍不得将你让出……我功力不及他,只能坚持一小会,你快走吧。”
“呵呵,说得真好听。可惜,下辈子我谁也不愿再遇上了。”青娘滞滞望着萧木白清风如玉的面庞,崖上寒风吹起她沾了泪的长发:“……这是保胎的药么?你早该给我了的。你不告诉我,是怕我不舍得随你离开吧……唉,终究是虚伪。”
萧木白眸色黯淡下去,微微蠕着唇,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淡淡道:“你快走吧。一路往东,过了江,那里会是个富饶之地。”
“谢了……不说再会。”青娘回眸凄然一笑,清秀容颜上的血还未落尽,倒似染了胭脂一般妖娆。
款款摆着虚脱的身体,抱起地上哭得都没了声音的可怜小儿,紧紧揽进了怀中。左脸儿亲亲,右脸儿蹭蹭,粉嫩嫩的让人怎么疼都疼不够。
“嘤嘤……爹爹和娘亲,不要、不要打架,好不好……”川儿哽咽着,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连气儿都上不来了。
这个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生下来的心肝宝贝啊,他们相依为命吃了不知多少的苦,可是她却不能够自私的将他带走,终究他的爹爹是凄凉孤苦的,终究他身体里淌着玉面的血,她做不到狠心把玉面的心全部都掏空……
将脸贴近川儿幼嫩的耳垂:“我的好儿子,你会恨我的吧?你还这么小,记性又不好,也许明年就该把我忘了的……娘亲不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听你爹爹的话,替他挑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女子……娘要走了。”
逼着自己不去听川儿嗫嗫嚅嚅口齿不清的凄哀祈求,假意去忽略不远处两名男子绝望的眼神,狠下心将川儿放置地上。
……
锻凌钰闭上眼睛,心口开始剧痛,眼泪和着鲜血滴滴滑落……她要去奔赴她的新生了,只剩给他此生唯一的一个骨肉,去奔赴她的新生……
可是他要那个小东西来做什么?见一次,就想起她一次,还不如一同死了罢!
也不顾此刻羸弱失血的身体,不顾筋脉尽断的危险,豁然运气冲开了穴位,他也不要命了:“既然那么爱,为何不去追回来!”
一道纯黑光影有如暗夜鬼魅般腾空飞起,直直向女人和孩子的背影袭去。
萧木白恍然回过神,秒秒间心口却已被重重一击,整个儿飞出去几丈远,一口血从胸腔里汹涌喷出。
“阿欢,快走——!”
“哼,叛徒!谁阻止我,谁便是和他一个下场!”绝望的玉面夜叉弹出绒扇,倾城容颜上尽是决绝狠戾。
可他才要袭向青娘,原本寂静的树顶却突然罩下来一张斑驳巨网。女人尚不及回眸,已然连带着小儿被将将挑去了半空。
“哧哈哈哈——想走?没那么容易,所有人都走不了了……两败俱伤刚刚好,太尉大人出的真是好点子~~朕等了这一夜,终于是没白等,呵呵哈!”半空中传来半阴半阳的萧瑟嗓音,有紫青色瘦长身影落于树梢:“别来无恙啊,我亲爱的阿紫。”
“嘿嘿嘿~~皇上好英明,这下不仅是抓了仇家,连淑妃娘娘都找到了~~”何唯腆着肥硕肚皮,眨巴着他的独眼嘎嘎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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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露白,将军府邸便早早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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