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府便在邹之麟为汪文言寻的房子附近,到了府前,汪文言夫妻下轿,候着的邹之麟之妻上前一番客套。
“酒席已准备好,进去边吃边说。”邹之麟邀请。
汪文言是爽快的性情中人,笑道:“叨扰邹兄。”
魏四欲向前讨要工钱,见这四人如此热乎,根本插不上嘴,只好嘱咐三个手下在外等候,自己跟着进了邹府。
晚餐很丰盛,邹之麟与汪文言饮酒不停,很是舒畅。他们的妻子也小声嘀咕着一些趣事,时掩嘴而笑。
魏四在屋外等了会,凑巧下人端菜进去,便道:“让你们家老爷把工钱给我。”
下人进去时邹之麟正在叙述自己依靠浙党沈一贯,结交齐党亓诗教后官运亨通的过程。“有句顺口溜叫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司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太医院的药方,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而今我在工部,这才是握实权的地方。”
汪文言笑道:“邹兄灵敏机断,小弟佩服,来,再干一杯。”
下人走出后向魏四摇摇头。
夕阳西下,魏四不愿再等,便径自走进,对邹之麟道:“大人,把我那一百文工钱先给我吧。”
邹之麟似乎喝醉了,“什么一百文?”
“就是雇轿子接这二人的钱哪!昨日不是说好了吗?”魏四答道。
汪文言一听,忙对妻子于红玉道:“红玉,给这位壮士一百文。”
“怎能叫恩公您出。我来,我来。”邹之麟阻拦的同时已伸向怀里。却没掏出,一脸茫然,“昨日那一百文呢。“汪文言笑道:“你我二人还这么客气做啥?邹兄为我找房,寻轿接我,还摆宴洗尘,文言已是非常感激。红玉,快点。”
于红玉很快从包裹里拿出一百文给了魏四。邹之麟还在那喊着:“我来,我来。”
你来还用等到现在吗?走出邹府的魏四摇头心想。
汪文言也算海量,但在邹之麟的频频敬酒下,醉意渐浓。“相公,不可再饮。”于红玉起身到他身侧劝道。
“最后一杯。”邹之麟兴趣阑珊,又端杯相邀。
汪文言轻轻拍拍妻子的小手,道:“我心里有数。”然后举杯饮尽。
徽州府是块人杰地灵的宝地,太祖至今,已涌现出二百多个进士。“天上文曲星,地下徽州城”说的便是徽州家家飘书香,户户习丹青那股浓郁的文化气息。徽商也与别处商人不同,他们穿华丽衣服,住华丽居室,吃精美饮食,言谈话语间透着儒雅。汪文言便是徽州一盐商的儿子,这次进京的目的据说是准备在京开店铺。
当然没这么简单。汪文言早几年只是徽州府下一个小县城的狱吏,善交际,乐于助人,结交了许多江湖上的朋友。他酷爱读书,后便辞职四处求学。他爹家大业大,也无所谓他那点薪水,便由他。
于红玉的父亲于玉立来头更大,曾是刑部侍郎,与顾宪成交好。在前一次出现妖书的案子中,被沈一贯借机罢黜,他便回到家乡开始教书育人,东林书院的讲会他是常客。汪文言来到他门下后,他看这位年轻人一身正气,并机警有才干,十分喜欢,将女儿许配给他。
汪文言此次来京的真正目的是了解朝廷动向,以便有所作为。
听邹之麟把浙党齐党夸上了天,汪文言猜到东林党人的日子现在很不好过。借着酒意,故意道:“听邹兄这么一说,这浙、齐、楚等连枝一体,对天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大家同心协力治理天下,总比相互争斗强多了吧。”
邹之麟已醉,大笑道:“哈哈,恩公只知表面,这其中的争斗从未停过。比如亓诗教与浙党的刘廷元、姚宗文那关系是十分恶劣,都恨不得把对方赶出朝廷。”
“幸有邹兄指点,原来还有很多内幕。”汪文言把这个线索牢牢记在脑中。现在用不上,不代表永远用不上。
邹之麟最后醉得不省人事,邹夫人让一男仆引汪文言夫妻来到京城的家。
这段短路的夜风一吹,汪文言酒意醒了大半,笑道:“没想到邹之麟想得这么周到,什么都给准备好了。”
于红玉轻声道:“总觉得此人过分奸猾,非可交之人。”
“这个我自然知道。”汪文言笑道,“若没有那年的出手相助,他恐怕已饿死在街头,这点他很清楚。只要他把我真心当作朋友,其他的可以不计较。”
“你呀,江湖气息太重。这到了京城,要略微收敛些。”于红玉叮嘱道。
汪文言点点头,“这是自然,岳父的教导我会牢记。”
于红玉指着崭新的家具道:“我们是否应该补偿些银子给邹之麟。无功不受禄,我总觉得他对我们过分热情。”
汪文言想了想,“这样好了,你拿些银子给他夫人。就说路途遥远,不方便带礼物,这些银子让她买几件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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