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哉,浇花难道不是春日的清晨,看着娇花嫩叶,和着鸟鸣莺啼方是赏心悦目之事么?你却在这叶落殆尽的夜里浇花,是何道理?”那妆娘不仅相貌丑陋,言语也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杜若却也不介意,淡淡地说道:“花开满枝头的时候,多的是呵护它们的人,如今花叶凋零,无人侧目,才是最需要浇水的时候。”
“来浇枯枝败叶?真是一个古怪的人,想来便是梨园还是教坊司里做陪衬的绿叶才会同命相怜惺惺相惜吧。”妆娘冷笑道,身后引路的婆子听她说话造次,连忙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妆娘感知到了触碰,猛地一转头,横眉冷对道:“别碰我。”
那婆子像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心有余悸。
杜若登时脸上就挂不住了,脸上依旧淡淡,心里却窘迫起来,她说得对,杜若不过是梨园里一个寻常唱评弹的姑娘,连首席也做不上。杜若虽自幼十分努力,可资质寻常,技艺也不过是寻常,再加上这一张长相寻常的脸,她注定只能在台上做陪衬。
虽然鉴华苑里的王孙公子在此挥金如土,可能到她手上的那一部分总是微薄得可怜,她已经二十了,算来不小了,这个年纪的姑娘,长得漂亮的早已被意中人赎回去做妾室了,聪明伶俐的也甜言蜜语哄着贵人们打赏了不少,攒够了钱为以后做打算了。像杜若这样没有品貌,也不够伶俐的姑娘也不是没有,现在唱评弹,再年长一点就教小女孩们唱评弹,更老一点就是做洒扫的婆子了。
妆娘转过头去,冲着杜若一笑,脸上的黑疙瘩扭成了一团,更加狰狞恐怖了:“啧啧,瞧瞧这眉毛淡雅却无形,眼睛虽大却无神,嘴唇小巧却不水润,脸蛋算是清秀,却布满了沧桑与憔悴,需要好好地化一化妆才是啊。”
“承蒙好意,不必了。”杜若拒绝了,鉴华苑里有各种花样的玩法,便是寻常的玩乐,什么踏青郊游、宴结诗社、荡秋千、斗草,她都不参与,好像一直游离在这个世间外。
“这一次我不收钱的。”妆娘笑得诡异。
“多谢,还是不必了,女人不该太美的。”杜若不是没有动心,脑子里却想起了这句话,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这话若是那漂亮女子说说便也罢了,你若信了便是傻子,女人就是该貌美如花,更何况你身在此处本来就是以色侍人的,你若美过就不会忘记那滋味的,哪天想通了就来找我吧。”妆娘说完那句话飘飘然而去,那绰约的身姿让人无法想象会配上那样的一张脸。
杜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中,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女人不该太美的,这句话是十二年前西面教坊司里的头牌姑娘告诉她的。十二年前她刚刚被卖进梨园,现今的头牌红菱还不知道在哪儿,那年的头牌是一个叫铃兰的女子。她长得很美,教坊司的姑娘们从来都是花红柳绿的,可饶是如此艳俗也难掩她的美。
杜若记得初来乍到,她并不知道来到这里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里能吃饱,能穿上体面的衣服,虽然每天研习很久的琵琶,可相比挑水砍柴要轻松多了。
看着台上那些描眉画眼穿红着绿的姐姐们唱着帝王将相、唱着才子佳人,看着台下的富贵闲人打赏珠箔金钿、绫罗绸缎。
一日下了学,杜若在鉴华苑里和年纪相仿的女孩们躲猫猫,一不留神就跑远了,一头穿进了教坊司里。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铃兰,正在窗下梳妆,雪白的脂粉,粉红的胭脂,还有那张看过一次就忘不了的脸。
杜若一直呆呆地看着,直到窗里的人在手上蘸了些胭脂,伸出手来朝窗外的杜若眉心一点笑道:“呆丫头,魂跑哪儿去了?”
杜若才回过神来,由衷地说道:“姐姐你真美。”
大约这样的称赞太多了,铃兰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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