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放在门上,要敲,又不敢去敲。
过了很久,他终于走了。
外面仍是下着雨,几个下人冒雨在门前的空地上围着一个东西在指指点点,经过他们边上时,小暑瞥了一眼,原来是只死了的老鸹。
这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大约是被雷电打落了下来的。
那些人看到了小暑,就不再盯着那老鸹的尸体看,转而都将脸投向了他,他们的神情很古怪,转动着的眼珠里满溢着好奇,而略略扬起的嘴角却又藏着一丝微带嫌恶的笑意。
他要走,有个人却拦住了问他,“她回来了?”
小暑嗯了一声。
那个人想了想,又问,“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小暑没有答,自顾自地走,那些人仍是在他的身后悉悉索索地议论。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沙沙的雨声,大部分的话都是模模糊糊,却仍有几个字是清晰的。
日本人,性奴隶,晦气,下作胚。
雨越下越大,小暑加快了脚步,一不留心在一个水坑里绊了一跤,他却没爬起来,趴在那水坑上静止不动着,任凭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头上身上。
隔天,雨停了,却是一个又闷又腻的阴天。
烟云坐在房间里,一如往常地看书,喝茶,吃点心,看到他来了,便笑着道,“今天雨倒是不下了,可惜还是没太阳。”
她一声也没有提起那五天的事情,小暑也没有问。
接下来的几日,仍然是没有太阳,却是一天比一天闷和热,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就是伴着这一年的暑热一道发散起来的。
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少年,平日里的空虚和青春期的躁动压制住了天性里的善良和同情心,在说起这些龌龊而悲惨的事情来时特别起劲。
他们说起烟云被日本人糟蹋的事情,又扯出了很多年前她被剥得一丝不挂关在小屋子里的陈年旧事,据说那时候她只有十四岁,得罪了顾老爷,所以被人这样整治,那时顾家的男佣人,有十多个,不分老少,都蜂拥进去占了便宜。
他们悔恨自己进顾家晚了那么几年,没能够赶上那样的好时候。
看见小暑走过,他们连忙你推我搡地拦住了他,嬉皮笑脸地问他有没有看过她不穿衣服的样子。
小暑跟他们像街边抢食的野狗一样激烈地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很轻的,“不要打了”。
小暑先停了手,那几个少年也停了手,一齐灰头土脸地抬了头。
烟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背着手,神色淡漠地站在那里。
许多年之后,小暑也还能记得她那天的眼睛。
从前,她的眼睛是两颗光韵流转的琉璃珠子,不论发生了什么,总还是有光的,那一天她的这一双眼睛却是蒙了土,失了光,彻底的成了一件死物。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中藏在云堆里的太阳,自言自语地说,“天这么闷,这么热。应该回去睡觉。对,睡觉。”
说完了,她便背转过身去慢慢地走,脚步有些歪,一只手扶着头,像是在遮挡并不存在的太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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