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月烬和安纳斯的家,没了。
【我的家没了……】
祈月烬恍恍惚惚的想着,摇摇晃晃的往前迈步,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好在细雪被他的睫毛截留,在瞬间融化为雪水,冰凉浸入他的眸子,提醒了他该寻向——
“安!”祈月烬“哐啷”一声扔掉了素玦和它的刀鞘,脚一颤,眼一亮,疯狂奔向被槐树压迫而瘫倒在地的废屋——
“安——呜!安,安!安!!”
如果祈月烬没有发现烂泥破瓦下、木桩碎石下的安纳斯,他也许不会如此惊惶恐惧。
可任何人看了眼前之景,都不可能不手脚发冷、惶然无措吧。
只见安纳斯塔西亚的腰部以下,全被一根粗大的房梁压住了。房梁上又是槐树粗硕的身躯,相当于他以半截身子承受了双倍的重量,即是承接了双倍的残害。这种情况下想也知道,他那下半截肉身早被压烂了,就算救了出来,也是个高位截肢的命。
他的下腹部则横亘着一道足以穿肠破肚的伤口,之所以未能让祈月烬看见皮屑肉渣下纠葛盘绕的狰狞脏器,全是因为安纳斯的出血量可怖到,好似能给腹部盖上一层红嫁毯的程度。
随着祈月烬的跑近,他那汩汩流动的鲜血也正式淌出了树干房梁的阴影,渗入晨曦下、覆盖着薄薄细雪的土地,便是拖曳出了又一抹重彩的笔触。
好似听到了祈月烬的脚步声,安纳斯便也缓缓撑开眼皮。细雪将他银灰色的睫毛凝成了两撇霜凌,好似白蝴蝶的冰棺。
被他眨落的雪屑掉落于他眼中,可他无动于衷。因为被燃烧弹与闪光弹毁害了最后的视力,他漆黑瞳仁的右眼此时一点光也透不进了;又因为没躲过祈月烛疯狂至极的一爪斩,他水色瞳孔的左眼被纵向劈裂,虽然借助魔力勉强缝合了眼球的裂缝,可由上眼睑坠落、挂于下眼睑的血色瀑布,他可就没法止住了。
安纳斯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被毁容,他只知道自己脸上有够粘稠,好似被某种液体糊满了。他的嘴巴里甜腥腥得慌,微一张口,就有湿淋淋的液体倾泻而下,而喉管火烧火燎到了极致,反而自动解渴般涌起一股股酸液似的东西——胃被捅烂的后果,便是泻出胃酸,将体内器官腐蚀干净——安纳斯很平静的思考着,虽然看不见,依旧瞪大了猫儿眼,似乎在希望自己回光返照的状态能逆转天理,赐予他三秒钟的视力,再让他瞧瞧自己最亲最疼最宝贝的安夫人。
可惜,人虽将死,妄想终究是妄想。
安纳斯感觉祈月烬在他身边跪下,试图搬起压迫他身体的房梁,刚欲出言制止,发现气流通过喉管,只能让血泡鼓起,不由作罢。
可他还是能“听”的。隐约间,像通过一根丝线和一个纸杯,他听到祈月烬在嚎啕着大哭,窒息着抽噎。而他面皮下的神经末梢告诉他,不知何时,一场雨就下起来了,滴滴答答、密密麻麻,将他面颊上的血污冲刷出深邃的沟壑,像极了岁月纵刻的不灭泪痕。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安纳斯用最后的魔力使出了最后的魔术——心灵交谈,冷不丁冒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我还没死全,你哭什么哭?】
祈月烬正因抬不起房梁而愈发绝望哀嚎,脑中陡然响起安纳斯的声音,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完全傻住了。
安纳斯一想,就知道祈月烬的小脑瓜没转过弯。他其实很想笑,但笑的话,血泡貌似会蹿起、彻底堵住喉管,那样就不得不直接窒息死了,可谓死得冤枉。
【别哭了,祈月烬,没必要为我流眼泪】安纳斯睁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只靠回忆勾勒出祈月烬的面容,用魔力编织出的语音极尽温柔,【我和你的故事还没结束,轮回还长,没必要因为流眼泪,看不见了前方的路】
可祈月烬抓起安纳斯掌心朝上、软瘫在身侧的手,反而哭得更凶了:“我听不懂!安说的我都不懂!我只知道安要死了,你要离开我了,你抛下我不管我不要我了!你是大骗子吗安!”
手腕粉碎性骨折,又被祈月烬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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