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之没接他话茬,这次他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才问:“如若真的兵临临安,陛下是准备开城投降了,对么?”
“陛下他自小就是个多情人……”林乐源道:“他能承一段盛世,却终究是少了开疆扩土的铁血。真若到了那时……你别怨他。”
说着,林乐源低低的哼出一段曲子。那是一段《破阵子》,他没有唱出歌词,温郁之却是听懂了他唱的哪句——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若是真到那时……”温郁之突然笑了,笑的无比释然:“我领兵打仗是个门外汉,可若谈判契约条款,还是能尽一点微薄之力的。”
“子青你……”
温郁之摆摆手打断了他:“这个你不必和我去争。你是老侯爷的嫡子,不能毁了他的英名。至少让后世说起我们南楚臣子,也不全是汲汲营营之辈,还有镇北侯这等忠义将门。”
“我……”
“我也不是为你。”温郁之接着笑:“小晏今后的路还长,我以前体会不到,现在倒是懂了,眼泪都是往下流的。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子嗣,他是我家唯一一点血脉了,他要入仕,我怎么都要为他铺垫铺垫。”
林乐源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子青你清醒点,你今后……”
“我?”温郁之笑了一笑,伸手按在自己胸口,低声说道:“等一切尘埃落定,若还没他消息……那我便去寻他。先从京城找起,再去湖北,一点点来。这天下就这么大,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也总有让我找到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长亭茶肆
林乐源那晚与温郁之长谈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奔赴武昌。所有人都在往南边逃难,唯独他逆着人流北上,执意去了重兵包围的危城。
一来,他是镇北侯的嫡子,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龟缩在后。二来……任厢还在武昌。
温郁之特意早起,将林乐源一直送到了临安城门之下。
城门送别,林乐源一身公子长衫跨坐马上,骏马踱了两步,他突然扯住缰绳,隔着身后银甲侍卫回头冲温郁之展颜一笑,眉眼弯弯,两颊各自一个酒窝,依稀还是旧时京城飞扬模样。
他没有出声,只是冲温郁之比了个口型。温郁之看懂了,他说的是“各自珍重”。
温郁之便也笑了。
他记得那年自己只有十八岁,满心装着的还是少年人那点芝麻大的闲愁。一夜间家中大变,千里奔丧,回京后只觉天塌地陷,强撑出面上的一派镇定。那时便是林乐源将他硬拖到自己府中,请了戏班子变着法子给他散心。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京城风波险恶,他便是他最牢靠的一大助力。
一月前林乐源怂恿江渉去行刺北燕,温郁之面上不显,心中老大的一个疙瘩,只是山河飘摇,大局为重,这才堪堪压了下去。
可经此一别,也许……便真要后会无期。
温郁之独自站在临安城的城墙之下,清晨的晨雾尚未散去,城墙上披甲执戟的兵将肃杀而立,林乐源走的很急,转眼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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