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着接过笔,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自己签了什麽,只看到倪浩凡拿着同意书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还有萦绕在他耳边的一句话:「我的老师是心脏科权威,有我这个急诊专科医师当助手,你妈不会有事的。」
……结果又受到熊海斳的照顾了吗?阳曜德内心愧疚得无可复加,他坐在床上抽噎了好一会儿,终於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擦掉眼泪,拄着点滴架来到护理站,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向护士询问哪里有可以自由使用的电脑,护士亲切的指着电梯,告诉他七楼是医院的图书馆,只要刷病患手环就可以进去了,於是阳曜德坚定的朝着七楼出发。
这间医院不是他原先预定要手术的那间,不过也是非常知名的大学附设医院,应该是倪浩凡的母校吧?自己亏欠的人实在太多……现在自己只能靠破坏海棠的资料来报答熊海斳了。阳曜德刻意在医院里逛了会儿,却没发现熊海斳的身影,他或许已经不想见到自己了吧?那为什麽还要对自己那麽好呢?阳曜德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引来图书馆员的关切。
「谢谢,我没事。」阳曜德擦了擦眼泪,接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敲打着键盘,先是突破医院的连网限制,接着如入无人之境的连上了海棠的主机。这台伺服器是阳曜德帮忙架设的,他理所当然的知道密码;他不晓得海棠已经分析了多少资料,反正全部破坏掉就对了!
海棠的工程师没发现他在回传的资料内藏了勒索病毒,於是更加方便他行事,只见阳曜德输入了一个指令,进度条就开始读取,等读取完毕,所有资料都加了个锁的图案,接着阳曜德调整了时间,将原先的三天倒数直接归零,国内现在是半夜,两地的时差会让海棠反应不及;再加上他没有按照原先计画出现在预定好的医院当中,美国这麽大,海棠绝对追查不到,就算查到了也……不过一条命。
虽然熊海斳肯定不懂他做了什麽,但能替他做点事让阳曜德心里比较好受一点。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医院电脑设定调回原本的模样,然後拖着点滴架走到手术房外,煎熬的看着「手术中」的灯。手术会顺利吗?会不会药物过敏呢?妈妈卧病在床那麽久,身体能撑得住吗?阳曜德焦急的在手术房外踱步,想了想,又回到图书馆,查询倪浩凡的资历,也从大学名称以及心脏科权威的方向找到了他老师的名字。
同名的人很多,但是这位教授的搜寻结果排在第一位,阳曜德一点击下去就震惊了:那轻浮的倪浩凡居然是诺贝尔医学奖得主的学生!这下人情欠大了……阳曜德像个游魂似的飘到医院贩卖部,看着鲜花和水果,想买一点感谢倪浩凡,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於是只能茫然的回到手术室外,痴痴的等着。
「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窗外的太阳逐渐落下,门却依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阳曜德的思绪很紊乱,一下担心他妈妈的状况,一下又想到该怎麽感谢熊海斳?透过倪浩凡去联络他吗?联络上了又该说些什麽?阳曜德觉得既羞愧又感激,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他,让他手足无措。脑袋混沌又没怎麽吃东西的阳曜德觉得又累又困,不知不觉的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个穿着风衣的身影在角落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阳曜德不会醒来之後才从阴影中走出。那个人叹气,想伸手触碰他,但是阳曜德却因为闻到菸味,睡得极其不安稳,他彷佛想寻求慰藉一般捏着自己手中的点滴软管,手背上也因此渗出血迹。
「言……曜德,放开。」熊海斳皱眉,轻轻拍了拍阳曜德的手背,阻止他扯针头,但阳曜德因为他这个举动,更加的恐惧,一边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胎儿状,一边还梦呓着:「不、不要……」
「……」熊海斳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还没想通他对阳曜德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身後的开门声就移转了他的注意力。
医生们终於走了出来,而护士将阳兰推往恢复室。熊海斳先是感谢主刀的医生後,对倪浩凡挑眉,用眼神询问:「怎样?」
「我也说不准。」倪浩凡耸肩,拿掉戴了八小时的口罩,深深的吸了口气:「饿死啦!」
「你要的仪器我会尽快准备好。」他知道这时候感谢两个字没有意义,能早点把倪浩凡需要的器材准备好,让他开诊所才是报答他的方法。
「不急。」倪浩凡挥挥手:「我还没跟我的小玫瑰玩够。」倪浩凡笑得很甜蜜,熊海斳看得很刺眼;他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不断发抖的阳曜德身上,突然转头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戒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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