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思也就这么消散了一点下去,也不叫真地消散了,而是疼得顾不上了,但他也不知在拧着些什么,偏就是不开口叫他放手开去、别再捏着了,仿佛他自己潜意识里也知道眼下疼点好,由着痛觉替代了别的感观,也好将他那些见到这人时的在这些日子里突然生出来的一些尴尬潜匿了去,不要叫这人看出来,要是被看出来了,那他就真地尴尬了。
他拧着这一股劲,眼睛就对上了夏侯乙的眼睛,仿佛他又能像以往还没发现那怪事之前那样坦然地与他对视了,这么一来,他心里还有一种好受了一些的感觉。虽说是自欺欺人的,但到底好受了一些,仿佛是想要借着这个昭告全天下“你们看,我哪里会见了他不好意思嘛,都是些子虚乌有的幻觉罢了,看我看他看得多么地坦荡荡。”
可他看就看罢了,两颗眼珠子却还乌沉沉的,因先前被眼里起雾泛起的好几层水光浸润过,这会儿显得那两颗眼珠子像是比平常要重了一点似的,且还大了一圈似的。他的两眼在眼梢处虽长得不向上挑起,可是有些狭束,尖尖的有那么一点点犀利的感觉,而上头那双眼皮的褶子并没有一直延展到眼梢处,而是线条分明地折了进去,有一定的宽度,但长度却像是在比四分之三处再长一点的地方就收住了似的,显得上眼窝有些许地深,也因此他这张脸越长越给人一种眉眼渐浓的感觉。
他平时的那两颗眼珠子总是不免带上了点身为一个生意人的那一种在商言商的“厉害”,与可喜丝毫也不沾边,大小合宜,也没有什么特出的很大颗的感觉,可或许就是之前被那好几层水光浸润过了,现在这会儿它们就乌沉沉的像两颗葡萄,还要这么努力地瞪着夏侯乙,以显得他自己有多么地坦然。
夏侯乙被瞪着,心里也不知道都有着些什么想法,过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瞎说什么完了不完了的,有我在呢,哪里就会完了。”他当是范禹说他自己那一盘生意也不知是不是近日里出了些什么岔子,他心里为那事烦心,才会好几日了也不大出门,末了来看他时才嚷了那一句什么他完了的话。
他哪里知道范禹的心思,范禹听了他说的那话,心想:就是有你在,我才完了。这么想着,也索性不再瞪着他了,这么长时间地撑大了眼睛,也是怪累的。
他将他自己的后脑勺往枕头上摁了摁,一副什么事都不想理了的样子。过了许久,说道:“你把你的手拿开,捏得我疼死了。”
夏侯乙这才意识到他自己的手还捏着范禹的肩,就忙将手一收。说:“你生意上出了事情,你就应该来找我说的,你一个人闷在家里也解决不了。”范禹伸出一条胳膊来,闭着眼睛,对着空气瞎划拉了两下,做出一副摆手的姿态,说:“唉,生意上没事。”夏侯乙问:“没事那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范禹这会儿依旧是闭着眼睛,又是举了先前那条胳膊对着空气乱划了两下,说道:“唉,一言难尽。”还一副有气无力、不想多说的样子。
两人间就这样静默了。过了许久,范禹也不睁开眼,只一副像是他真地是躺在了病床上的样子,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过两天应该就能好了。”夏侯乙说:“那你好了后要上我那儿吃晚饭去,你看你这几天没见,就像是瘦了点。”范禹一听这个,也不知怎么竟有些火气,说:“我要长那么胖干什么?长再多肉也弥补不了我身体的缺陷、心灵的创伤、人生的缺憾!”
夏侯乙一听,很不能理解,并且也不认同,问:“你身体有什么缺陷?人生有什么缺憾?再者,你有什么伤心事……倒不妨说来给我听听。”范禹觉得这会儿简直是对牛弹琴,就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摆摆手,一副不谈也罢了的样子,说:“唉,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别烦我了,一天到晚叫我吃叫我吃,你怎么不吃?”夏侯乙说:“我怎么没吃,我哪一晚不是陪着你一起吃东西的?”他顿了一顿,问:“你身上无碍吧?需不需要请大夫看一看?”范禹说:“真没事,就别操这份心了。”
可夏侯乙听他这样说了也依旧是不放心,只管他自己坐在床沿上,非要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话。而范禹现在是脑中乱的,难免不大耐烦,就直想赶他先回去。
哪知夏侯乙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先前范禹说的那“身体缺陷”的话,他本是脸冲着床外的,这会儿猛地偏了头过去看着正仰躺着的范禹,问:“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缺陷?我怎么没发现呢?”他猛地这样一说,把范禹也是一吓,睁开了眼朝他看,而夏侯乙说着,还伸了手过去,仿佛要仔细检查起来了似的,也仿佛他都已经很习惯做这检查的事情了似的。
却被范禹红着脸一把把他的手拍开了去,顿了一会儿才对他说:“亏得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就快要二十六的人了,连一点道理都不懂,我跟你又不一样,还动手动脚的不知道庄重,要是叫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夏侯乙本来也只是要隔着一床厚敦敦的被子、要下意识地探手去掐一掐他的腰,也不知道这样能检查出来什么缺陷,就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却被范禹一个反手拍开了,又听了他说的那一番话,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亘古未闻的怪谈一样,怔了好半晌,才又俯看向他,说:“你?要我庄重?我们不是向来都是这样的?每回还都是你挨到我身上来的,又是挽我的肘弯,又是紧挨着我坐着,现在还说我不懂道理。”他说得竟还有些委屈。
范禹一听,脸又一红,这才想起来他自己先前那么长时间里的在一种“麻木”状态下与这人之间的那些相处时的样子。他现如今这“麻木”是一下子没有了,可这又不代表他对他那些在麻木状态下做的事的记忆也一下子没有了。他记得那样清楚,一经人提醒了后,还总一直在不断想起那些之前的事,他的脸就越来越红。
还张口结舌了好一阵子,怎么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连夏侯乙都注意到他脸红了,但他总想着他是一个不会脸红的人,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想到那时他赞他细看看长得还是不错的,他一脸呆样地问“是吗”;之前有一次他还脱口问出“你娶亲了吗”这样的话,且说话一说到亲热起来的时候,他就爱把两条胳膊肘搭过来。这么一想,他哪里是一个会脸红的人。
也因此,夏侯乙问:“你还说你没病?脸红成这样,不是什么热症吧。”范禹因脸红起来后,一时半会也退不下去,且越是尴尬着想让那几层热气往下退就越是退不下去,于是他心一急,就说:“这么热的天我盖这样的被子,能不热吗?”顿了一下,又说:“你起来,别坐着了,我要把被子换了。”夏侯乙则问:“你不躺了?”范禹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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