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甘天行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浑身虚汗,衣冠不整,很可能还瞪着两个黑眼圈:“我说过别糟蹋我的房子!”
他的语气突如其来变得虚弱,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得清。不可一世的甘氏家主被错失的记忆击倒了,他一手踉跄地将指节撞向门把,一手惊喘着捂住心脏。
“这不止是你的房子,也是天宁的。”岳毅从头到尾没看合作伙伴一眼,只顾挺着腰不断在谢春体内抽插,他赤裸上身将谢春压在书桌上,手按着冰凉的镇纸,眼神好似在看谢春,又好似穿过了他佯装欢情的面容也穿过了桌上的玻璃。
谢春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毫不意外地听甘天行嘶吼一声冲上前揍倒了岳毅:“闭嘴!闭嘴!闭嘴!!!”
“他妈的甘天行你是不是疯了!亲手杀了你弟弟的人是你!”
“——哥哥。”
缠绵语气,略显娇憨的咬舌。
在地上厮打的两人齐齐呆滞,谢春无所顾忌地仰面躺在书桌上,此刻正扶着镇纸自发地屈起左腿,抱着左脚脚踝,右脚足尖点地,在滑溜溜的桌面上坐得如此优雅镇定,让人情不自禁想替他点根烟:“你们就想听这个?”
甘天行这才想起他来书房是为了什么,岳毅冷笑一声打开自己的钱夹,里面夹着一张从不离身的照片。
甘天行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笑眯眯的谢春,忽然连脊梁骨都失去支撑人体的气力。
某种生命的重力从他体内“呼”一声泄空了。
谢春笑得虚伪:“甘先生,很抱歉在你的房子里接客。不过我想你看到照片之后应该也不会想多留我。”他以下颔点了点岳毅,双腿自桌边滑下,一时裸呈躯体闪耀着水晶般光芒:“恰好岳先生给了我更好的价钱,所以他的生意优先。”
他坦然地分开双腿,惬意地如同坐在自己床上,但大腿内侧还汩汩流着岳毅射进去的精液。谢春不屑再擦拭自己,他将支撑身体的重心由右手转移到左手,肩胛骨如蝶翼般倾斜出漂亮的弧线。
“你真是下贱。”岳毅抱臂站在一角,大约怒气和痛苦无处宣泄,便习以为常地咬牙咒骂了他一句。
谢春不以为然,双腿交叠,足尖轻快地舞动,一手还摇晃着甘天宁的钢笔:“如果甘先生需要合同内的赔偿,请联系这个电话,我就写在这里。”
他含着笔帽含含混混地对岳毅粲然一笑:“卖得多了,自然熟练。”
岳毅被他的笑容刺痛了眼,不堪地转过头去。谢春声音愈加温柔,话语却更咄咄逼人:“甘天宁做的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事,只不过他的鸨头是亲哥哥。相比之下我还能拿到点工资,真是要谢天谢地。”
——这次扑上前想要活活扼死他的人是一直状若死尸的甘天行。
谢春被客人粗暴对待习惯了,依旧以笑吟吟一双眼看着对方,艰难地拼出一个调侃似的残忍口型:“哥哥……”
甘天行就那样看着那个男妓,那张和自己弟弟一模一样的脸。他的眼睛仍然漠然地张着,嘴却像脱臼了一样随着身体的不断下坠而越长越大,仿佛是要嚎啕,却又空荡荡发不出声,便只好牙关发战地从喉咙里挤出点笑来,听上去却更加渗人。
他从上到下,无比清楚地看清了谢春的身体。从烟头的烫伤,到刺伤,再到鞭伤,丑陋伤疤隐约爬满了这被随意出卖、糟践的身体。
他的理智不肯承认,但他的手没有失忆——
它还记得这具躯体曾经有多么柔软动人。
06
岳毅看不下去,扛着甘天宁的肩把他拉远:“你清醒点!这不过是个长得像天宁的骗子,小贱人!”
“你装得也够了吧,还想借天宁的名头赚多少卖身钱?”
“赚?我可不认为我是赚了。”谢春眨了眨眼,长睫毛叹息似地轻摆:“你们都差点勒死我,我还一分医药费都没讨。”
“行了,你要多少都给你,现在滚远点!”甘天行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只直勾勾盯着谢春,喉咙里发出“嗬嗬”吼声,岳毅也不敢抬头看他口中的“贱人”,只粗鲁地挥着手臂打发谢春。
谢春摸到了脖颈上渗出的血,他对灯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吮净鲜血后吃吃地笑了:“其实我很好奇,既然你看见我第一眼就包了我,又是凭什么认定我不是甘天宁的呢?”
他悄然令双足着落尘埃,耀眼光芒下双臀挺翘得像晶莹果冻,随着他的走动而引人喉结滚动,但他却并未特意彰显性感,至少他假装没有看到岳毅又近乎绝望地勃起了:“你可以正眼看看我,岳先生,我和他长得可是很像、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他捧起岳毅的下颔,舔着对方的耳垂昵昵低语,仿佛在渴求疼爱,又或者他真的是某种鬼魂,罪人的心脏是他最渴盼的糖果。
岳毅仍然不敢稍低头哪怕看一看他,他心知自己额头上已滴下豆大汗珠,而阴茎还随着对方火热吐息而不受控制地青筋贲起。
——他要了甘天行的命,现在又来向自己讨命了。
甘天行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试图伸手去触碰谢春,却被对方清脆打落,个中嫌恶不言自明。
先前一切沉默伪装都被剥去,此刻谢春皎洁的躯体却是由狰狞血肉构成。岳毅发觉自己的声音正在变得像甘天行推门进来时那样软弱无力:“天……天宁不会,”他紧闭着双眼,仿佛谢春是一堆索命的白骨:“宁死也不会和我在一起。”
谢春听到了一个大笑话,足够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还好奇地看向面容抽搐的甘天行,疑惑他怎么不笑:“和你在一起?只是供你嫖而已!”
巨大的负疚和难以言说的欲望交织成岩石,岳毅发觉自己就像西绪福斯,被迫永远重复推上再落下的艰辛命运。如果他真的是被逼死的天宁,自己能拿什么勇气面对?!
更何况,他不能忍受天宁已经变成了这样……这样的娼妓。
“别说了。”岳毅怆然跪地,双膝砸下的声音像是他被人生生掰断了骨头,而甘天行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颤栗。
谢春笑到涌出眼泪,他也从容地跪下,还礼貌地借甘天行的手帕擦了擦脸。这次他倒没有做岳毅最害怕的事,试图让对方正视自己,甚至语带几分嘲弄似的同情——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正如你们所说,甘天宁早就死了,而我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既然你们开出的价码合适,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卖呢?”
07
说来奇怪,甘天宁逃跑那天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得连甘天行都多了几分罕有的和颜悦色,甚至肯亲自下厨哄甘天宁吃饭。
那时甘天宁已经瑟缩得像只落水的小兔子,若有皮毛也该蔫蔫地被打湿。见曾经最依赖的哥哥捧着碗向自己走来,只能联想到更多的伤害,立刻抱着头连连后退。因他的绝食,已经瘦得可以连狭窄墙缝都一缩再缩,简直像是砌在墙里的一道阴影。
他唯一能抱住的东西就是粗大的铁链,其上还流淌着属于他自己的斑斑血迹,总有人会提起链子向他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而窗外依然阳光明媚。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铁链将他柔嫩的肌肤咯出了不规则的印痕,甘天行好气又好笑地放下了碗,再次试图靠近他。小少爷这次没敢拒绝,只是嗫喏着攥着链子死死地低着头。甘天行抚摸他额角新结痂的伤口,不由皱了皱眉:“岳毅又打你?”
随着甘天宁的逐渐麻木,岳毅最多只能得到心上人睁大了眼无声而绝望的哀嚎,自然心情不佳,简直把小少爷当可拆卸玩偶一样蹂躏。
甘天行只觉微妙地不悦,近来甘天宁的情况很不好,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幼弟去死:“大哥不会再让他来了,嗯?”
“别怕,乖,把手放下……对,再过来点,大哥不打你。”
甘天宁那虽然无知无觉却仍澄澈的眼瞳转了转,一点点挨着甘天行的指尖从墙角阴影里挪了出来。甘天行不禁笑了,感觉自己像是拿着鲜美的青草引诱兔子探出毛绒绒的耳朵。
他转身去拿汤碗,想也许是时候给天宁换个环境,这些日子他已经被调教得够乖巧了——
就在他满面笑容地转身时,甘天宁又迅速地拖着链子蜷回了角落,把头紧紧地埋在膝盖里不肯抬头。
他大约以为那个陌生的碗是新的折磨手段,恐惧到牙关发涩,牙齿仿佛都在颤栗中簇簇磨成粉末,尽是死板的石膏味。
然而他却连个可供呼喊的名字,抑或可供支撑的信念都没有。
甘天行的耐力显然已经不多,尤其是对他这个累赘。痴儿仅剩的神志足够他听清大哥愈见沉重的脚步声,甘天行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哄他:“来,天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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