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和花小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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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些饭。”村长说话间,封墓门的匠人和龟兹队的人都在屋里围桌坐定了。他们变戏法似地拿出了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两桌子。许俊岭忙昏了头,实在没有胃口,就点支烟说,“你今天是总管,陪着他们先吃吧,我送送客人。”

新老舅家人,嘴上个个油浸浸的。许俊岭敬烟时,他们都笑眯眯地伸出手,有些受宠若惊还夹杂着荣耀的神气。阴阳先生过来说,“老许,你大你妈的坟场占尽了风水,主后人大富大贵哩。”说了句吉利语后,一拉许俊岭的舅家人道,“趁天色还早,我的出沟去了。”

“俊岭,吃些饭去。”老舅拍了下他的肩膀,就领着亲戚们跟在阴阳先生屁股后下垌去了。许俊岭站在垌上送行,心里却总有一股悲怆在打着转儿,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清楚,电脑公司完了,全部被刘朝阳拿去,也抵不住从银行贷给他的资金。弄不好,何许带着北京的专案组来泥石沟,押解破坏经济秩序的人犯也未可知。

“舅舅,给我外婆煨火走。”外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背篓麦草,他急着煨了火要看电影。

“石头。这样吧,你在家里招呼人。等酒喝完了,收拾好屋子。舅舅一人去就行了。”许俊岭知道村长有心病,为没有照顾好他的母亲而内疚。泥石沟的水电路三项工程,花了许俊岭二十多万人民币哩,可村上竟让他的母亲上吊了。

许俊岭背起外甥装好麦草的背篓上了后岭,迎面一股冷风刮起雪沫打来,使他眼前出现一幕根本不会有的景象。父亲扛着猎枪,枪上吊着两只野兔和几只野鸡,腰里挂着个酒葫芦进了院场。母亲笑嘻嘻出了屋门,伸手接父亲的收获,而回娘家的妹妹站在门里往外看,喜滋滋地喊了声,“大大——。”

打量整个屋场,比许俊岭现在的漂亮气魄,一砖到顶的房子整个是一个工艺品,就跟颐和园当年慈禧老太后的行宫差不多呢。许俊岭福至心头,喊了声“大——,妈——。”眼前的一切倏忽不见了。

天黑了下来,夜幕却不曾染黑旷野的雪白。许俊岭家屋场的电影正在加演《一个都不能少》的故事片。放下背篓他跪在母亲的墓前,点燃麦草后熊熊的火焰就欢笑起来。母亲一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打他记事起,她除了去一升谷妹妹家和回一次娘家外,那里也没有去过。她相信阳间外还有个阴间,哪里跟阳间一样,还是一家一户地过日子。

父亲病逝后,她的精神就一直不大对劲儿,说她老做梦,梦里总是许俊岭父亲要她洗锅涮碗缝补浆洗,她怕得去伺候许俊岭父亲了。有时候,正坐在垌上树荫里做针线,忽然急急呼呼地上了岭,说是父亲晾在树上的被褥没有翻。有时候,眼看着麻黑了,却放下手里的活计,说是父亲没关鸡圈门,小心遇上狐狸了。上岭到坟里转一圈后,好象心里就安然了。

“终于去了。”煨完一背篓麦草,许俊岭就着未熄的火点了支香烟,刚准备往回走时,猛然发现坟后和坟侧分别煨着两堆火。透过烟火,翠翠和花小苗神色肃穆地跪着。翠翠拿根哭丧棒挑翻着冒烟的麦草,背篓后站着她的傻女。花小苗一把接一把地撒着麦草,像往锅里下面条似地,脸被火焰映得灿然发光。

许俊岭回泥石沟就没见到她俩的面,这会儿却到坟上尽孝了。想到尽孝,他便想起冷战的杜雨霏,以及魂断美国的儿子许扬,还有成了孤儿的他的外甥石头。许俊岭默不做声地靠在一棵胳膊粗细的核桃树上抽烟。母亲不知是愚昧还是超脱,她老人家把死看得跟生一样真诚。想着要死了,却赶着在坟地载下生前爱吃的果树,俨然死后仍能跟活着一样地过日子。

“俊岭,都是我不好。从函谷县的监狱回来,不说你妹子没了,你妈还不会走这条路。”煨完麦草的翠翠婶过来说,“你从北京跑回来救了我俩,可我俩……。”她哭得说不下去了,傻女却咬着衣袖笑嘻嘻地看许俊岭。

花小苗也煨完了麦草,眼见翠翠在哭,就“嚯——”地站起身,朝许俊岭这边响亮亮地说,“俊岭叔啊,我婆的死,跟红鱼岭那帮王八蛋有很大关系,要是我小姑不叫他们逼死,咋会有这回事哩。咱沟里的人,恨不能拿唾沫星子淹死我俩哩。我俩长了满身的嘴也说不过他们。可是,我俩没有一点点瞎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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