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细想越是心惊,霍然惶然的望一眼身后慕非,却见他目光淡然平静,只是含着化不开的哀伤情绪盯着躺在床上的慕教主,像是有点痴了。站在一旁的欧阳沉袖着双手,毫不避讳的打量自己,眼神清澄。
慕教主穴道上的银针微微泛出黑色,这正是毒素蔓延至各条经脉的征兆,霍然屏息将针一根根拔出,又换上新的再次插入,慕教主全身颤抖,他早已神志不清,随着霍然手势起落,嘴里发出一阵阵呻吟来。
“帘卷星光”之毒到了后期,会使人感到剧痛,全身上下每条经脉都如用钝刀切割拉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霍然对慕教主施以银针拔毒的第十日,半截银针都成了深黑色,他心下了然,毒血已经逆转流回心脉,恐怕慕教主撑不过下一个十日了。
如今再拔出银针之时,需得慕非加上欧阳沉两人一齐按住慕教主的手脚让他不能动弹。慕教主处于昏迷之中,每每却因难以忍受的痛楚大叫出声,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他本是最冷静强硬的一个人,当年与人争斗身受重伤,剑尖擦着心脉贯穿胸膛而过,他亦可以咬紧牙关自行拔出,一声不吭。谁能料到今时今日躺在这窄小的病床之上,竟会在失神之时高声呼痛!
拔毒一日更比一日艰难,好不容易将银针全部换下,霍然已是全身汗湿,慕非与欧阳沉二人也筋疲力尽,慕教主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更差,双颊瘦的凹陷下去,皮肤也早已没了光泽。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没有几日光景,而慕非却出奇的平静,这几日来关于报仇的事情半句也没有提过,只每日默默的陪在慕教主的床边,时不时的沾些水润湿他干燥的嘴唇,寸步不离。
他这种异常的态度只能让霍然愈发的不安,他只恨自己到了此时此刻却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眼睁睁的看着面前有人死去,也是医生最大的悲哀,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最爱的人的至亲。
第二日霍然再次打开木盒准备取出药酒浸润银针的时候,沉默许久的慕非开口问道:“小然,再如此下去,爹爹还能熬几日?”
他的声音沙哑,显然是疲惫到了极点,霍然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老老实实道:“大约五日吧。”他又急急道,“若是配上我调制的独门的药剂,或许还可以多三日。”
其实再多个几日又有何用?无非是拉长了痛苦煎熬的时间罢了。
慕非扯起一个笑容,又问道:“是不是一日比一日更加疼痛难耐?”
霍然难过,声音哽咽,点点头道:“那种痛楚非常人可以想象。”
慕非顿了一顿,干脆利落的说道:“那不要再继续了。”
霍然愣住,石化一般站定,呆呆注视着慕非,欧阳沉微微拧起眉头,慕非勉强一笑:“左不过这几日,爹爹是英雄一般的人物,一定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他回握着霍然的手,掌心一片冰凉,“小然,可以么?”
霍然深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你想好了么?”
慕非答:“想好了。”他吩咐人请来左护法和刚刚赶到的右护法。霍然从未见过这位右护法,他也如同左护法一般全身裹着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那对眸子在霍然的面孔上扫来扫去,竟比左护法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更令霍然感到不适。
左右护法听慕非说完情况,均沉默不语,只向后一步退至屋角站定,慢慢跪倒在地,腰杆挺的笔直。
欧阳沉也往后退去,只余下慕非和霍然二人守在床边。
霍然忍不住又问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慕非伸出手来,轻轻的抚一抚霍然脸颊,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别怕。”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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