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由于位于两区交界的贫民窟,所以无人维护,年久失修。桥上的护栏早已处处断裂,桥高近二十米,下面就是河,常有醉汉从桥上落水,几天后被人发现溺死在河中。容鹤拧紧车把手,小电驴发出几声类似于老哮喘似的重咳,径直向桥上冲去。邦达这聪明孩子一看就猜到容鹤打算做什么,大惊失色道:“别!这么高,我们会摔死的!”
“不会!”容鹤压低身子,小电驴的速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身后的追兵近在咫尺,“相信我!”
“我不信!”邦达失声尖叫。
太迟了,就在即将被追上的刹那,容鹤车头一拐,发动机轰隆着燃烧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电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高速冲出栏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像里约奥运会上那些跳水运动员似的,“扑通”落入水中。
只可惜他们不像中国运动员,反而像菲律宾的。
水花太大了。
容鹤花了快有一分钟时间才在河里找到紧随自己入水的邦达,邦达平时水性很好,这时不知是不是吓得,双手双脚僵硬不已,容鹤几乎是强拖才把他拖上岸。河道很宽,两人好不容易爬上岸,累得气喘吁吁,刚想休息一会儿,远处听得“扑通”“扑通”几声,谢林的人也下水了。
这种事的正确思路是派两拨人,一拨到水里找,一拨沿岸上搜寻。容鹤想得到,谢林自然也想得到。没时间休息了,容鹤一把拽起邦达:“走!”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了很远,来到一处脏兮兮的小旅馆。大晚上,旅馆没有亮灯,离得老远看上去像鬼屋一样恐怖,走得近了发现比鬼屋还恐怖。容鹤进了门,黑皮肤的肥胖老板娘从柜台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用葡萄牙语问:“几间房?住几天?”
说完又懒洋洋地瞟了两人一眼。
容鹤跟邦达都湿漉漉的,那条河实在不干净,毕竟每个月都要淹死几个人的河,光想想就够恶心了。容鹤的头发都趴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他也不想撩起来叫对方看清楚自己的长相,甚至刻意用带着日本口音的葡萄牙语回答:“一间房,三天。”
在这种地方开店的老板娘都很懂行,这间旅馆里有在逃杀人犯还有行将就木的瘾君子,她只管收钱,不管探听客人身世。听容鹤这么说,她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算简单登了个记,然后把房间钥匙“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容鹤伸手去拿,老板娘却按着钥匙往回收了一下。
斑驳木制柜台被钥匙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钱。”老板娘冷冰冰地说出一个价格。
邦达不知所措地看了容鹤一眼——他没钱。容鹤从口袋里掏出块劳力士手表,这是他刚刚逃走时从徐书易房间顺手牵羊来的,可惜进了水,现在已经不走了。他把表交给老板娘,仍旧用僵硬的日本口音葡萄牙语说:“修一修就可以用了。”
老板娘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真货。她拿着这块同样湿漉漉的手表反复端详了片刻,拉开抽屉,随手扔进了抽屉里。
“只够一天的。”老板娘在纸上改动了一下,然后把钥匙和纸一起给了容鹤。
“好吧,好吧。”容鹤不得不接受,“一天也好。”
房间在二楼,他们沿木制台阶走到楼上,这时已经是凌晨,走廊尽头的房间竟还传来类似毒瘾发作似的哭叫声。两人住在贫民窟这几年早就习以为常,循着钥匙上的号码找到房间,容鹤打开门,邦达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直到把门锁上,两人才像完全放心了似的松了口气。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邦达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他们为什么都要抓你?你偷了他们东西?骗了他们钱?”
都不是,事实上,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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