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里面才传出应答声:“进来。”
谢林推开门走了进去。
阳光明媚,容鹤已然脱掉病号服,换上西装,正坐在窗前,蹙眉浏览手中的一系列文件。他刚从一场大病中恢复过来,元气未复,瞧着仍有些憔悴。但气色很好,阳光把他的脸颊镀上一层亮金色,嘴唇也透出健康的殷红。
他浏览的速度很快,寻常人看半天才看完的一份文件,他几眼就看完,翻开下一页。这既是因为他聪明,也因为打小容家就悉心培养他。这种正统继承人的能力与气质是容皓学也学不来,追也追不上的,旁人虽开玩笑说容鹤做个纨绔也不打紧,但谢林看过几次他处理容家事务,其手段干净利落,比之容家二姐有过之无不及。
把这样一个人的翅膀折断,将他禁脔似的囚在自己身边五年,以前谢林想想就得意,现在却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错了。
他走到容鹤面前,容鹤警惕地合上文件,放在一旁茶几上,又在上面放了个空杯子压住,指指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容氏有难,容鹤有了牵挂,也不再抗拒治疗。人一旦有了求生意志,身体会自动调节到匹配的状态,原本效果甚微的药物开始起了作用,再加上医生配合调整治疗方案,容鹤在第二天晚上醒了过来。他很虚弱,眼睛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喝了两口水,又昏睡过去。谢林猜他也许并没有把周围看清楚,否则知道喂水的是自己,他一定不会喝的。
容鹤醒后,谢林自觉离开了病房。他知道自己是容鹤寻死的原因,好不容易从死神手里把人夺了回来,他怎能再把人送回死神手里去?他回了家,回了公司,看似日子照旧,心却留在医院,留在容鹤的病床边。他每天要跟医生通无数次电话,甚至求护士偷偷拍下视频发给自己,好第一时间知道容鹤的近况。容鹤能正常进食了,容鹤有力气倚在床头,跟人说上好一会儿话了,容鹤可以自己扶着床下地走路了。容鹤的每一点恢复,他都像陪在旁边似的。可他一次都不敢出现,他甚至不敢在深夜前往容鹤的病房外,偷偷看他一眼。
他这么讨厌自己,要是知道自己夜半前来,一定会恶心得睡不好觉吧。
这些日子,容鹤说的话在他心里过了好几遍,有些他懂了,有些还不能完全体会。他对感情这件事的态度与常人的确不同,手段也更加简单暴戾,以前他搞不明白为何容鹤不肯乖乖听话,如今懂得,大约是方法错了。可什么才是正确的方法呢?他也不知道。对容鹤的愤怒与恨意在愧疚中渐渐消弭,知道他不喜欢强迫,谢林也不敢再强迫他什么。说到底,他爱他,恨是因为爱,强迫也因为爱,可是如果容鹤不在了,再爱又有什么用呢?
真讽刺,要对方死过一次他才明白。
容氏的事迫在眉睫,这么重的病,容鹤只用了常人一半的时间便迅速恢复过来。他刚有了点力气就要出院,医生不许,软硬兼施,又把他按在病床上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容鹤没闲着,常常左手打着点滴,右手翻着财报。他叫容皓把七七八八的文件全送进病房,有时还要叫过容皓,亲自询问细节。容皓对这位三叔原本十分不服气,只想做出番成绩,叫人忘了三少,只记得容皓。可他闯了祸,自知理亏,又求助于容鹤,矮人一头,只能乖乖听容鹤吩咐。
其实一开始也不服来着。容鹤醒来没多久,召他来医院问话。事关重大,他不敢欺瞒,如实说明自己贪图高额回报,所以不听劝阻,执意往某项目上投入大笔资金,以至投资失败的全过程,听完了,容鹤眼帘微垂,既没生气也没发火,只歪在病床上,虚弱地把手一扬:“你去容氏祠堂跪着,什么时候叫你,什么时候回来。”
容皓回来的时候双腿浮肿到一按一个大坑,半天回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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